大巴車在高速路上平穩前行,窗外的青山綠水一閃而過。
這次去的是遠在三百公裡外的千佛山,不算是太出名的風景名勝,卻勝在植被顔色跨度大,很利于把握色彩與意境的練習。
車内空調适宜,又是時隔一學期後再次全班出動去寫生,學生們都算得上精神奕奕。有的打遊戲,有的聊天,還時不時扔幾團紙互相打鬧一下,就是美術生們的假日時光了。
郁南本坐在靠窗的位置,覃樂風最近在網絡上新交了一個男友,兩人還沒見過面,正是互相試探的暧昧期。
郁南瞥了眼,看見對方發來一張隻穿了内褲的肌肉照。
郁南:“……”
然後他看見覃樂風挑挑揀揀,也發了一張露骨的照片過去,這就是Gay的日常?
郁南無法理解,隐約有點羨慕。
如果他沒有疤的話,他也敢拍一張發給宮先生……雖然,他們現在算是分手了。
郁南中二地想,他已經經曆過愛情,人生閱曆更豐富了些,以後也不算沒愛過了,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如果再有什麼動心的時刻,也不會比這次更令他銘記。
他現在渾身散發着一股“你們都不懂我”的悲傷。
中途到服務站休息的時候,郁南下去買了兩瓶冰水,正巧看見班裡兩個女生在盥洗室外。
其中一個是他們班的小個子班長方有晴,她臉色蒼白,看上去不太好。
“怎麼了?”郁南問。
另個女生道:“班長有點暈車。”
郁南記得班長坐後排,後排正是排尾氣的地方,又不太舒适,便主動說:“班長你和我換位置吧,我坐前面靠窗的。”
方有晴點點頭:“好。”
他們重新上了車,覃樂風卻已經換到後面去和同學打遊戲了,郁南便坐了覃樂風的位置,把自己的位置給了方有晴。
“給。”郁南把冰水給她。
“謝謝你啊,郁南。”方有晴說。
班裡的同學都認識快兩年了,方有晴雖然個子小,卻一直是班裡鐵娘子一般的存在,很有領導力,為人積極向上充滿正能量。
郁南還是第一次看見方有晴手腕上的紋身。
那是一片彩色的羽毛,呈漸變狀,輕飄飄躺在女孩子白皙的手腕上,顯眼又漂亮。
方有晴遞給他看:“好看嗎?我高三那年紋的。”
郁南輕輕托起她的手腕道:“好看,疼不疼?”
方有晴已經好了些,笑道:“一點點而已,這家工作室手藝很好,如果你要去的話我可以介紹你。”
郁南并沒有紋身的想法,他隻是單純地怕疼。
另外如果他臨時起意想要,他也可以自己畫一個在身上,往年參加漫展的時候他給同學畫過。
方有晴很關心這個班寵:“你最近看上去都不開心啊,他們在群裡說你失戀了。”
郁南點點頭:“是的,我失戀了。”
方有晴:“怎麼會這樣?你這麼好,還有人敢甩了你嗎?”
郁南正色說:“不是别人甩我,是我甩了别人,所以我不開心。”
方有晴:“……”行叭。
當天下午就到達了目的地,大巴直接開進景區。
學校包下來的旅館在山頂觀景台,那裡的風景是最漂亮的,美中不足的是隻有一條蜿蜒小道可以上去,纜車也隻能送他們上去一半的距離。
千佛山綿延不絕,學生們爬的不算主峰,卻也有海拔兩千多米高。大部分美術生都缺乏鍛煉,同學們爬得手腳發軟,看起來最柔弱的郁南反而看上去氣定神閑。
“郁南,你是神仙吧。”有同學說。
郁南心想,不,我是個渣男。
他歎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宮先生了。
他是想了很久才決定用留紙條的方式與宮先生告别的,覃樂風說他這是懦夫行為,他不得不承認覃樂風說得對。
讓他當着宮先生的面或者打電話給宮先生說,他真的沒有辦法做到。
何況,他根本不敢想象宮先生的表情,會是失望還是憤怒呢?
總歸不會是他想看的表情。
天色近黃昏的時候,他們終于爬到了山頂旅館。
老闆和服務生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晚餐,吃完飯再安排房間。學生們爬了一下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對着一桌子菜狼吞虎咽,郁南隻吃了一點米飯。
老師一邊點名一邊分房間,當晚便各自回房休息。
郁姿姿前幾天終于和郁南取得了聯系,得知他要去寫生又聯系不上她就自己找兼職搞定了費用,她半天沒說話。
這晚郁南剛躺上床,就收到一條轉賬信息,他媽給他轉了兩萬塊錢。
郁南吓一跳,以為她多打了一個零,趕緊打電話過去。
郁姿姿說:“郁寶貝,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媽媽都有能力供養你。”
郁南敏感察覺郁姿姿的語氣有些不同尋常。
父親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那邊的爺爺奶奶似乎對他很有意見,竟逼着郁姿姿将他帶走,還要他改姓。郁姿姿這麼些年沒有再婚,和郁南相依為命,郁南早就熟悉母親任何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