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洲開了口,眸子裡盡是懶散之意。
宋南枝說:“我對世子從未隐瞞過什麼,若世子想知道,我都可以答。”
她的眼裡滿是清明之色,沈洲瞧了一眼便移開,與她道:“今日宴席上,聖上給他與安國侯府賜了一道婚。”
宋南枝一臉驚訝的表情,然後皺眉。
沈洲側過臉,将她神情瞧在眼裡:“安國候府于他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宋南枝并不認為,覺得有些這婚事有些奇怪:“聖上是早有此意嗎?”
安國候将女兒送回京,并上請要宣帝看在其忠心耿耿的份上,給自己女兒配個貴族皇子。她起先以為太後讓丁冉進王府是有意撮合,被沈洲否定後,又猜想會是諸位皇子之中的一個。
可如今宣帝直接指了紀家。邊境的兵權有一半都在安國候的手中,宣帝難道就不怕安國候在邊境有異心嗎?
沈洲聽她這麼問,贊了她一句思緒靈敏,也起了與她說下去的興緻:“那道折子是表忠心,還是挾權示威,聖上自有斷定。至于接不接受,也取決于安國侯如何看待此事。”
聽着好像是互相試探。
宋南枝神色稍頓。宣帝如此多疑,那當初她與沈洲的婚事是不是也并非意外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洲問她:“在想什麼?”
宋南枝道:“我在想,互相不喜歡的人若成了婚,會是怎樣的結局。”
紀護野為人謙遜儒雅,丁冉又癡情于沈洲,兩人被迫成婚,必定是痛苦。
何況紀府到時候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紀野最心疼這個弟弟,想必也會為此擔憂不已,可她那身子又如何承受得了。
宋南枝想起紀野眸色忽然黯下,也顯出一抹愁容。
“你倒是在意。”沈洲瞧着她那不加掩飾的擔憂,揶揄道,“原是我忘了,你們當初好歹也有過婚配。”
宋南枝道他還是因為明月茶樓之事懷疑她,看他一眼,也直言道:“丁冉與世子也是青梅竹馬,感情甚好不少嗎。”
不遑多讓,空氣凝了一瞬。
宋南枝先敗下陣來,不與他說這些無謂的話。她從羅漢塌上下來,要回軟塌上歇着,可還未走兩步,沈洲将她攔住。
揪着那話問:“你這話是何意?”
宋南枝屈膝:“不過是我一時口無遮攔,世子可當我沒說。”
“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
沈洲卸去了官服,着一件墨青色的文士袍子,本就生得矜貴,忽略他那銳利眸色,倒像個儒雅之士。
他目光緊逼着她:“誰告訴你,我與她感情好了?”
宋南枝不知道他為什麼糾結,她又不在乎,不過是順嘴說了一句。她躲開他的目光:“好像是從外面聽來的,誰說的記不清了。”
“是嗎?”
沈洲與她不過半截手臂的距離,淡淡地沉榆香裹着酒氣襲來,聽他道:“進入诏獄之人,并不會直接上刑具,而是會給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所問之事,隻要他眼神開始躲閃,那必定是在撒謊。宋南枝,你在撒謊。”
自任職北玄司指揮使以來,朝中官員無不懼之畏之,他道宋南枝聽完或許也會怯上幾分,可她神色不變,壓根沒聽進去,還道:“世子飲酒了?”
沈洲仍是看着她。
宋南枝與他糾纏,直言:“話是丁冉說的,我本也沒有太在意。還有,世子也不必擔心,我既然嫁進王府,也斷不會做出自毀名聲之事。”
那目光不躲不閃,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
想來确實不在意。
沈洲望進她的眼底,亦答了她方才的話:“聖上賜婚,自是忠孝在前,情為最末。既是可有可無,又何必在乎喜不喜歡?”
朝承君恩,暮賜死。
帝心難測,至少要求個全。
這話極為符合沈洲的性子,可不知為何宋南枝卻從中聽出了些許無奈。想來他也不喜賜婚,卻又不得不認命吧。
宋南枝答不上他,輕“嗯”了一句。
沈洲轉而問她:“你可會後悔?”.
話越問越不對勁了。
何來在乎她後不後悔做什麼?
宋南枝隻當他醉酒胡言了,轉身要出門去喚人煮醒酒湯,可剛擡手,沈洲便将她拉回來。
忽地握起她的手,細如蔥白的纖指教他在掌中揉挲,再擡眼一瞧,指尖染了好些墨色。
宋南枝便是再遲鈍,此刻也有些意識到沈洲今夜是怎麼了。
她以為他不喜歡自己,便也會對自己不感興趣,可她卻忘了,沈洲到底是個男子,豈會無欲無求......
她怔在那,實在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沈洲看着面前的人神色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又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失笑,松了她。
“去洗洗,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