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向紀雲栀講述着她的梳妝台、衣櫥等等物件擺放在哪兒,一一詢問紀雲栀的意見。
紀雲栀胡亂點頭,什麼都說好。
她隻想快點離開這間屋子。
另一個丫鬟言泉進來,帶來一陣濃郁的湯藥苦味。言溪瞧着言泉手裡端着的湯藥,問:“二爺要回來了嗎?”
“是,二爺讓我把藥拿過來,應當是馬上就回來。”言泉對紀雲栀彎了彎膝行禮,将手裡端着的湯藥放在桌子上。
紀雲栀趕忙說:“你剛剛安排得都很好,我沒什麼意見。這就走了。”
言溪愣了一下。表姑娘不是還有事情要問二爺嗎?不過她轉瞬了然,笑着點了點頭,送她出去。
這才多大一會兒,不過半刻鐘,外面竟然飄起了細碎的雪。
紀雲栀立在檐下,望着今冬遲來的第一場雪。
“表姑娘等等,我這就去拿傘。”言溪轉身而去。
然後,紀雲栀就看見了往這邊走來的陸玹。
當言溪拿着傘回來時,陸玹也已走到了門口。
他立在紀雲栀身前看向她,問:“安排好了?”
紀雲栀輕輕挪開視線,不與他對視,點頭。
陸玹朝言溪伸出手,接過傘撐開。
紀雲栀驚訝地擡眸,說:“不用二爺送。”
陸玹已經側轉過身等她。
四目相對了一息,紀雲栀移開視線,乖順地朝他走去,走進傘中。
她總要嘗試着與他相處,以後像正常的夫妻一樣。
二人并肩往外走。
紀雲栀第一次覺得路這樣長,好似永遠走不到盡頭。
這初冬的第一場雪,來得突然,不大一會兒,已從稀疏雪渣,簌簌而下。青磚路上很快覆了一層白。
紀雲栀低着頭,望着漸白的路面,斟酌着語句如何向陸玹開口詢問。
“賀禮你都可以收下。”陸玹突然開口。
紀雲栀訝然。
“你怎麼知……”她疑惑擡眼望向陸玹。雪濕路滑,她忽地趔趄了一下。
陸玹伸手來扶,握住她的手。
她指尖微涼,他的掌心卻一片溫熱。熱度遞到紀雲栀的手上,讓她心裡也跟着燙了一下。她幾乎是倉皇般縮回自己的手。她将手垂在身側,再往裡縮,将指尖藏在袖子裡。
紀雲栀忽然聽見陸玹笑了一聲。
“以後也這樣與我相處?”陸玹問,語氣裡仍帶着絲笑。
紀雲栀覺得自己被取笑了。她輕蹙眉,小聲辯解:“以後是以後……”
陸玹垂眼看着她局促的模樣,道:“大概是不想我送。”
紀雲栀還沒有想好怎麼回話,手腕忽然被陸玹拉起。紀雲栀呆了呆,他怎麼又來拉她的手?她驚愕擡眼望向陸玹。
隔着柔軟絲滑的袖子,陸玹指腹捏在紀雲栀的腕上,他指腹慢慢上移,摸到她的手,将她蜷起來的指撫開。紀雲栀的袖子往下滑去一些,露出她的指尖。
陸玹将傘柄塞進她手中。
“雪天路滑,小心走路。”陸玹向後退了半步,走出傘下。他轉身往回走,不再送她。
紀雲栀站在原地,望着陸玹走進雪中的高大身影。好半晌,她輕輕轉眸,望着自己握着傘柄的手。
袖口的輕褶,仿佛是陸玹剛剛留下的痕迹。隔着袖子,她手上傳到的些許熱度,與傘外的風雪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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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十一月初一這一天,也是紀雲栀和陸玹大婚的前一日。
趙府。
趙寶荷黑着臉坐在梳妝台前。屋内的瓷器摔了一地。桌椅闆凳也東倒西歪,這一切都昭示着屋内的主人剛剛發了火。
明麗長公主進來,瞥一眼一地狼藉,皺眉道:“不是都說了會幫你出氣?何苦再氣着自己。”
“怎麼幫我出氣?他們明天就要成婚了!”趙寶荷癟着嘴。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陸玹了?他明日是否成親又如何?”
“我、我……我就是不想看他順順利利成婚!”
“放心吧。聖上賜婚改不了,但是陸家也别想順利辦完婚儀。”明麗長公主冷笑了一聲,“要不然你以為母親今日進宮是做什麼?”
“當真?”趙寶荷猛地站起來,扯動後背的傷,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小心些!”明麗長公主看着心疼,“明日你且看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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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紀雲栀坐在屋内,在她面前的桌上工整擺放着嫁衣。
她時不時擡眼,望向門口的方向,溫麗的眉眼裡浮着一層沮喪。
最後一次望一眼門口,她徹底收回視線,不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