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陛下前朝事多,未來後宮。
沒有陛下,後宮一向和氣。
這一日沈初宜捧着茶水間新煮的清水泉茉莉茶,靜悄悄進了寝殿。
麗嫔病好了,又重新得了聖寵,以前的“好姐妹”自然要來看望她。
今日來的是端嫔和邢昭儀。
三人都是同一年入宮,端嫔最初封為昭媛,比麗嫔高一品級,如今即便都是嫔位,但端嫔是從三品,麗嫔是正四品,依舊差了半品。
端嫔生得很清秀優雅,她身上有一種飄飄除塵的仙人氣質,同豔麗的麗嫔是兩種風韻。
沈初宜剛踏入殿中,就聽到麗嫔輕聲細語說:“之前汪妹妹有喜,麗嫔妹妹還送了厚禮,今日本來她要一起過來謝恩的。”
“隻不過這兩日宮宴繁忙,她有些動胎氣,我便不叫她多走動。”
“這個恩,我來替她謝。”
這話說得很輕巧,也很動聽,可聽在麗嫔耳中卻不是滋味。
“哪裡能讓姐姐來謝恩,折煞我也。”
麗嫔也笑了。
邊上的邢昭儀感歎:“端嫔姐姐同麗嫔姐姐真是姐妹情深,讓妾好生羨慕。”
沈初宜擡眸看去,就看到邢昭儀谄媚的笑臉。
她的樣貌自然也很出挑,圓臉細眉,生得珠圓玉潤,同其他纖細窈窕的嫔妃有些不同。
尤其那婉轉動聽的嗓音,讓人聽了就覺得舒服,猶如夏日裡的一汪清泉,潺潺流淌。
難怪能從下三位的小主升至昭儀,确實有些過人之處。
不過她的出身自然比不上端嫔和麗嫔,故而三人相處時,隻有她一個人在那裡谄媚奉承,說盡好話。
麗嫔有些厭煩她,面上卻不顯露,餘光瞥見沈初宜,便道:“奉茶吧。”
沈初宜這才快步行至花廳,同三個主子見禮,安靜奉茶。
端嫔瞄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麗嫔妹妹,你這宮裡頭的奉茶宮女都這般漂亮,真是叫人羨慕。”
麗嫔從來不怕讓沈初宜出現在外人面前,她若是藏着掖着,反而心裡有鬼。
聞言便掩唇輕笑:“我自幼喜歡美麗事物,我宮中的宮女,自也要美麗。”
她說着,很溫和地道:“初宜,還不謝謝端嫔娘娘誇贊。”
沈初宜聞言就要跪下。
倒是端嫔嬉笑着擺手,嗔怪麗嫔:“你這人真是護短,我誇了一句,還要讓我賞賜不成?不行不行,我不給。”
幾人笑成一團,沈初宜低頭羞赧,不敢說話。
邢昭儀和善地說:“端嫔姐姐不給,那妾來給吧,這宮女我瞧着投緣。”
她說着就給了沈初宜一個荷包。
沈初宜不敢接,看向麗嫔,見麗嫔笑着點頭,才對邢昭儀見禮:“多謝昭儀娘娘。”
轉眼就到了年關。
到了這時節,各宮娘娘家裡都會送來見禮,同主子們叙叙親情。
承平伯府也不例外。
麗嫔這裡被送了不少瓜果臘肉,東西并不名貴,總是心意。
她自是吃不完,賞賜了一些給宮人,剩下的便讓往各宮送。
給沈初宜安排的剛好是邢昭儀所住的荷風宮。
沈初宜拎着藤籃,快步走在宮道上。
永福宮位于西六宮,荷風宮位于東六宮,一來一回路途很遠,需要早去早回。
沈初宜一路從東一長街拐至坤和宮後面的坤久巷,待行至西一長街時,已将近兩刻。
今日沒有光。
烏雲遮蔽,金烏躲藏,整個長信宮昏昏沉沉,隻有呼嘯的風肆意而為。
行至此處時,沈初宜已經凍得手腳冰冷。
她低着頭,剛想快行幾步,前方忽然傳來隆隆腳步聲。
繡着五爪金龍的旌幡在暗沉的蒼穹中飛揚,華蓋遮天,禦辇平穩。
乾元殿中監孫成祥朗聲道:“陛下駕臨。”
宮道上行走的宮人立即停下腳步,直接跪在地上,躬身行禮。
方才匆匆一瞥,沈初宜看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身上裹着烏黑狐裘,頭上戴着玄色裘帽,正安然坐在禦辇上,平靜看向前方。
即便今日并無陽光,可他那張精緻出塵的俊美容顔依舊光芒卓越。
沈初宜隻匆匆看了一眼,就跪下行禮。
禦辇很高,上面的皇帝陛下也高高在上。
跟那日不同,此刻的皇帝點下冷漠疏離,身上比冰還冷。
他面色平靜,不喜不悲,似隻能看到宮巷盡頭的朱紅宮牆,看不到路邊跪着的宮人們。
當然,他亦不知下面跪着的,是前幾日方才溫柔纏綿過的女人。
不過是尋常的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