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趙浔神色微變,她一面遞來齒梳,一面寬慰:“人無完人,你胡亂绾個樣子便好,别有壓力。”
虞茉将手舉高,古人袖擺原就寬大,随着動作牽引,幾乎落至肘部,露出纖細白皙的一截。十指尖尖,腕骨小巧,肌膚滑若凝脂。
趙浔眼神黯了黯。
她卻素來是個缺乏耐性的主兒,停頓兩息,見趙浔不接,嘟囔道:“罷了,你既不願意,我再去問——”
話音未落,趙浔伸手,指腹堪堪擦過她的。
觸感分明溫熱,卻燙得她心尖兒發顫。虞茉霎時咬緊了唇,鴉羽振了振,從鼻間輕飄飄地哼一聲,故作淡然地轉過身去。
銅鏡映照出少女垂眸不語的羞态,趙浔彎了彎唇,傾身靠近。
玉佩和短匕發出清脆的撞擊音,摻雜了衣袍摩挲聲,竄入耳中,令她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卻還不止。
趙浔撚起幾縷青絲,一面回憶,一面端詳。酥麻癢意轟然間炸開,刺激得虞茉縮緊了肩頭。
動作幅度之大,令趙浔跟着頓住,他看向鏡中,關切地問:“弄疼你了?”
什、什麼虎狼之詞!
虞茉面色绯紅,嗔怪地瞪他:“你到底行不行。”
她自以為惡聲惡氣,實則語調綿軟、尾韻微長。落入耳中,甜絲絲的,像極了打情罵俏。
趙浔喉結聳動,一時忘了辯駁,沉默着拆去金簪,再略帶生澀地複原了青娘绾過的發髻。
“好了。”他喑啞着嗓音道。
虞茉對鏡照了照,瞧不全乎,起身拽着趙浔往外走:“去看雜耍。”
他高出虞茉一頭不止,目光淡淡掃過略顯松散的發髻,思忖着今日手法生疏,需得練上三五次方能——
趙浔面色倏地一沉,被自己堪稱是匪夷所思的念頭驚住。
他眸光晦澀,将小臂自虞茉手中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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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兩側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雖不及後世的霓虹璀璨,卻足矣照亮青石闆路。人群熙攘,成雙成對,比虞茉想象中愈發民風開放。
她興緻正濃,非但未覺察出趙浔的異樣,甚至歡快地随着人潮穿過大街小巷,湧向最是熱鬧的地方。
趙浔:“……”
他緊了緊後槽牙,當虞茉再次消失在眼皮底下,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後領。
虞茉回眸,茫然眨眼:“怎麼了?”
趙浔忍無可忍,将衣袖遞與她:“人多,跟緊我。”
虞茉不情不願地揪住他的衣袍,嘟囔道:“牽衣服頂什麼用,還不如牽手。”
“什麼?”四周嘈雜,趙浔附耳過去。
精緻側顔驟然在眼前放大,鼻梁高挺,薄唇微紅,骨相清晰優越。她面色一燙,暗暗想,一日之中,必有幾回被他的容貌所驚豔。
尤其,夜色模糊了輪廓,趙浔平日淩然鋒銳的氣勢悄然藏匿起。唯餘一雙桃花眼,溫情缱绻,引人深陷。
可趙浔雖好,異地戀卻是輕易談不得,若要她懵懵懂懂跟去京城,又未免太過冒險。虞茉在心中默念幾遍,提醒自己萬萬不可動情。
她語氣淡下:“沒什麼。”
二人并肩行過長街,因身姿出衆,引得不少人頻頻回首,目光或友善或垂涎。虞茉心中不安,朝趙浔靠近,仰頭問:“若是被人認出,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他垂眸,“你可以試着相信我。”
虞茉聳聳肩:“我自然信你,隻不過,你我終究算不得熟悉。又從何處知曉你善什麼、不善什麼,師從何人、有幾分把握呢?是以擔憂在所難免。”
始料未及的答案,令趙浔愣了愣。
掐指算算,他與虞茉僅結伴行了短短四日,的确談不上熟悉,甚至極快要分道揚镳。
趙浔撫上腰間質地冰涼的玉佩,眼底笑意全無。
虞茉也不遑多讓,指尖遷怒般掐着他的袖擺。雖身處熱鬧喧嚣之中,卻連揚唇也變得艱難。
忽而,若有似無的酒氣氤氲開來。
她循着味兒擡眸掃去,見黑黢黢的巷裡蹿出一醉漢,步伐虛浮,目露癡意,憨笑着朝她撞了過來。
虞茉吓得花容失色,驚呼堵在喉間,雙足也挪不動半分。
幸而趙浔雖心事重重,眼神卻始終留意着她。電光石火之間,從後方撈住她,往懷中一帶。
醉漢撲了空,腳下趔趄,摔得四腳朝天。
他淩厲氣勢頓收,垂首欲安撫虞茉,卻見懷中之人面色漲紅,連纖白脖頸也绯紅一片。
趙浔目光下移,落至自己正置于她身前的掌心,隻覺觸感異常柔軟,甚至……一手難以掌控。
他不由自主地攏了攏,瞳孔劇烈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