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浔既如此告知部下,她便大大方方承這個情,多贈幾樣回禮好了。
虞茉問:“你家主子喜歡什麼?”
慶姜眼神微凜:“主子的喜惡乃是禁忌,不得散播不得讨論,也不得輕易表現。”
“哈?”
她詫異地啟了啟唇,忍不住腹诽,“家裡是有皇位繼承麼,這般嚴苛。”
也罷,江父貴為一國将領,家教嚴一些,待上了沙場,存活幾率也大一些。
不全然是壞事。
虞茉選中一個錢袋,邀慶姜參謀:“桃粉好看,還是碧藍好看?”
慶姜沉吟片刻:“玄色。”
“……”
最後,她幹脆将三種顔色悉數買下,玄色贈予慶姜。
不為籠絡人心,單單是選擇困難罷了。
正當虞茉對着點翠蝶钗與金鑲白玉钗舉棋不定,一婦人不請自來,和氣道:“你年歲輕,更該選些鮮亮的,總歸壓得住。”
她聞聲偏過臉,見婦人約莫而立之年,形容端正,身後跟着侍女三人,想來是叢岚的富貴人家。
待瞧清虞茉的臉,雖同為女子,婦人仍是驚豔得怔忪幾息,繼而掠過她顯然出自生手的發髻,明着打聽起:“姑娘當真許配人家了?”
虞茉未曾料想生客會關切自己婚配與否,也不繞彎子,柔柔道:“夫人為何有此一問?”
“我并無惡意。”
婦人體态豐滿,有仁慈之相,懇切地解釋,“方才姑娘一踏進鋪子,頓覺内室亮堂了幾分,誰人會不生出親近之意?且我觀姑娘不似貧苦出身,按說夫家當極為珍視才對,怎會連丫鬟也不指派幾個,故而有些好奇。”
她默了默,猜不出言下之意,客氣道:“……說來話長?”
見虞茉并未矢口否認,婦人也大方道明來意,笑着說:“我兒今年十又有八,相貌端正,來歲正要參加鄉試。姑娘若是尚未婚配,不知家在何處,可否告知一二。”
虞茉從聽得雲裡霧裡到漸漸明晰,原來婦人是在替兒相親。
她放下戒備,“含羞帶怯”地别過臉:“承蒙夫人高看,隻我歲初已經成婚。”
慶姜在一旁聽了個全乎,心道身為殿下的侍從,有必要為主分憂,遂朝虞茉福身揖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公子該等急了。”
有他佐證,婦人難掩失望,連歎兩聲可惜,被擁簇着出了鋪子。
見狀,慶姜悄然松一口氣。
虞茉不疑有他,隻當慶姜是替自己解圍,撚起點翠钗,道:“再去一趟當鋪,然後回客棧。”
不知是被主人遺忘,還是趙浔的确忙碌,發冠并未贖回,也不見人提起。
虞茉輕車熟路地進了當鋪,掌櫃的一見她來,主動迎上:“客官要典當還是贖物?”
“我夫君前幾日在貴鋪當了發冠,您可有印象?”
掌櫃的稱“是”,命人取來螺钿首飾盒,笑得見牙不見肉:“客官有所不知,您夫君選了死當,若是想拿回去,隻能出價買咯。”
出價另買,顯然高于當初典當的價額。
虞茉不動聲色地掃一眼掌櫃的,猜測發冠成色極好,在叢岚之地有價無市,是以對方态度較初時殷勤。
畢竟,與其讓好東西爛在鋪子裡,倒不如薅她一筆,換得真金白銀。
穩妥起見,她喚來門外的慶姜,打聽:“你可知這發冠值多少?”
待慶姜瞧清此為何物,面色變了變,耳語道:“恩人姑娘,這發冠斷不能流落在外。”
尋常人見了,隻當是富家子弟的玩意兒,可若有官身的人見了,保不齊能端詳出實乃宮中之物。
虞茉從他肅然的語氣中猜出與身份有關,畢竟影視劇中,紙張、布匹亦能溯源。
當時,趙浔選擇抵押私物,想來是冒着被敵人先一步察覺的風險。難怪敏感警覺了些,自己卻為此同他生氣,着實不該。
她心中不由得愧疚難當。
慶姜付過賬,二人趁着黃昏回至客棧。
虞茉因心有餘悸,晚膳簡單應付了幾口,一面翻看閑書,一面等趙浔。
說來也好笑,尚在虞府時,丫鬟成群,連就寝也有一兩位陪在外間的小榻。
後來,山洞、村落,皆因種種緣由與趙浔共處,以至她此時獨享偌大廂房,竟覺得有些空曠。
夜色漸深,長街之上隻餘星星點點的夜歸人。
久等不來趙浔,她難以靜心,幹脆合起書,倚在羅漢床出神。
直至遠處傳來缥缈朦胧的打更音,窗外長廊,兩道輕微腳步聲響起。
虞茉眼睛亮了一亮,忙攏緊外袍迎了上去,方要移開門闩,又警惕地止了動作。
一門之隔,腳步聲一同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