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富看着菜不多,咬咬牙爬上房梁解下一條算條巴子①,銀哥從外面也買鲫魚回來了。
葉盞将算條巴子挂回去,再将一兜鲫魚養在清水裡留着下頓吃:“家裡日子并不寬裕,若為了我破費叫我良心怎生得安?”
她見陶甕裡有腌制的配鹽瓜菽②:“有兩個葷菜,再加點鹹菜配飯就足夠豐盛了。”
配鹽瓜菽細細切碎,和米醋一起倒進蒸得軟爛的茄子,
再撒上搗成碎末的蒜泥,一起盛放在粗陶碟子裡。
金哥出門不知去了哪裡,一會回來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裡頭是兩隻生鹌子。
葉盞便将鹌鹑拔毛開膛後裹在了泥土埋在竈裡,做了個柴火鹌鹑。
空氣裡咕嘟嘟彌漫着豬肉炖風魚的香氣,叫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個風魚炖五花,一個油渣炒白菘,再加上配鹽瓜菽涼拌蒜泥茄子,便是一家八口人的晚飯。
熱熱鬧鬧擺了一桌,一家人坐在一起給女兒接風。
說了幾句場面話葉大富頓覺心酸,擺擺手捂住臉示意大家吃菜。
大家原本心裡都有些發酸,可吃了幾口菜卻都大為驚訝:
風魚炖五花炖了許久,筷子一夾就要軟爛。
風幹魚特有的風幹氣息混着五花肉的肥美口感,簡直是一絕。
裡頭的幹閉甕菜和白菘這時候都被炖得軟爛,
吃進嘴裡滿口都是魚香肉香,想必是長時間炖煮吸飽湯汁的緣故,
咽下去滿口留香卻又毫無油膩。
菜湯裡簡單熬進了豆醬做佐料,泡在裡面的粉條軟乎乎,
“吸溜”一口,
滿嘴都是五花的香氣,鮮香十足。
“這粉條比肉香啊!”葉大富開口,“我要多吃點。”
他嘿嘿一笑,給自己撈了一大筷子粉條。
葉玉搖搖頭:“肉多得是,您就别為我們省了。”
葉銀默默給爹夾了一筷子肉。
油渣炒白菘也有特點。
炒白菘原本是常見的菜式,可加了油渣後更絕,
豬油渣酥脆可口,有了微微發甜的白菘嫩葉解膩,讓人忍不住一筷子接着一筷子。
配鹽瓜菽涼拌蒜泥茄子色澤好看,微微粉色的鹽瓜菽沾染得涼拌茄子也有淡淡粉色,夏日裡看着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胃口大開。
茄子涼拌後裹滿蒜泥,配上微微發酸的配鹽瓜菽,刺激得人口水橫流。
鹌鹑也是油汪汪浸透了,撕下蜜色的肉皮露出内裡豐腴多汁的肉質,湊進去吸一口滿口油。
一家人吃了個痛快。
葉璃抱着沉甸甸的肚子躺在門口喟歎:“過年都沒這麼痛快。”
葉盞收拾碗筷的手一停,普通的豬肉炖粉條、鹹菜白菜這樣的菜式都能說是過年,可見葉家人生活有點困難。
不過既然她回來了,自然要想辦法帶着葉家人走向富裕生活。
說到她的職業規劃,不僅是她,葉家人對她從事什麼職業也各有見解。
葉大富勸說女兒跟自己去做博賣,
博賣是什麼?
葉大富擺個攤,攤上擺着冠梳、靴鞋、頭面首飾。
攤位旁邊立根竹竿,竹竿上定着一方梨木圓盤。
射箭能射中其上的飛禽走獸便可拿走攤上的貨物,
飛禽走獸中面積最大的大黃狗對應黑陶碗,
最小的天牛則對應攤上最貴的梳子。
梳子是鎏金鸾鳥穿花黃楊木梳,梳背銀鎏金,上面雕刻鸾鳥栩栩如生,至少能值五貫。
有那梳子做誘餌,走過路過的顧客們少不得駐足小試牛刀。
然而誰都射不到天牛,偶然射中也是打個滑,惹得喟歎聲連連。
葉大富得意洋洋給女兒演示:“那天牛圖案上抹了油,加固過,尋常箭頭根本射不進來。”
見女兒皺眉,他立刻昂起脖子辯解:“滿城都這麼幹!”
他邊看說邊整理攤子,攤子其實就是一塊布,四角系繩。
葉盞很快就知道了那四角系繩是做什麼用的。
“街道司!監市來了!”
有人一聲大喊,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邊小販們立刻做鳥獸狀散,
葉大富不慌不忙,拉起四角繩子用力一抽,貨物便滾落中間成為一個布兜,
他順順當當卷起布兜狂奔。
跑了兩步又轉身來拉女兒“快走!别傻站着!”
?
葉盞在呆愣中被拉起,機械跟着親爹跑動。
好容易甩脫衙差,葉大富大口喘氣:“占了街道巷子的,要打七十大闆呢!”
葉盞略微懂點:“不是有表木嗎?”
政府在街道兩旁設有表木,類似劃線的意思,攤販在表木後經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