芡汁裡隻加了點素香菇丁,鹽都沒怎麼加,吃的就是幹絲本身的清淡。
對平日裡出入酒席的食客來說這就是極好的一道素菜,清淡爽口,大魚大肉間隙吃一碗立刻覺得胃都舒服了,
因此這道煮幹絲是麒香荟的招牌菜,食客們解酒解膩都會點這份菜。
可是高大廚忘了,這次吃飯的是一位年輕時重口味年紀大了又常年茹素還味覺退化的老夫人。
陶老夫人搖搖頭:“這菜好是好,可我平日裡吃吃也就罷了,要做壽宴擺酒席招待客人還是不能這麼清淡。”
再看這一桌上雖然滿滿當當,但都一眼能看到食材本身:清高湯煮白菜、角瓜炒豆幹、醬燒豆腐。
她辦素壽宴是不想造殺業,但也要看着盡量排場體面,不然叫他們來吃清水煮青瓜白菜,那不是得罪親戚們嗎?
像另外一桌就很合她心意:看不出來原本形狀的葫蘆、仿牛肉的豆幹、還有另外一盤看着像百花盛開的菜肴。
這才是體面呢。
二夫人委委屈屈:“娘,可是您看這個刀工很好啊,豆腐幹被切得這麼細,也很體面。”
大夫人卻指着那道百花羅漢上素:“那細絲不也是豆腐切成?”弟妹明目張膽引導老夫人,讓她這個老實人也急了。
大家都看過去,果然一圈圈盛開的百花裡頭白色部分是豆腐,居然被切得如同毛發一樣。
這下二夫人啞口無言,一個是硬硬的豆幹、一個是碰一下就損壞了的豆腐,誰的難度一眼便知。
何況豆腐切得比豆幹還要細,更見功力。
老夫人嘗了嘗百花羅漢上素,原來這道菜不單單是好看,滋味也不錯,每道菜都浸透了素高湯的湯汁,吃起來肥厚飽滿,滿□□汁,别提多滋潤了。
到這裡便可定論了,老夫人放下湯羹:“就挑這三盤菜的廚子便是。”
大夫人喜出望外:“娘,那是我請來的廚娘。”
二夫人還想再争取:“可娘啊,那桌菜少了,這桌菜多呢,約定時辰做菜多也是好事啊,要知道您壽辰那天要二十桌呢!萬一上菜慢惹得客人們着急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看了二兒媳一眼:“這裡頭許多菜肴講究文火慢炖,我年輕時也曾料理過竈房雜務,做這樣菜可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的。”
“再說,我身邊丫鬟說廚娘就帶了一個不會做飯的人幫忙,大廚帶了兩個徒弟,本來就不大公平。”
以老夫人平日裡對她的疼愛,這話算是很重。
二夫人低下頭,徹底不說話了。
這邊廂玉姐兒急得熱鍋螞蟻一般,不住往竈房院裡往外看:“到底有結果了麼?”
竈房裡已經歸還陶家奴仆起火做飯,陶家做了槐葉冷淘,還禮貌請她們也跟着用餐。
玉姐兒搖搖頭,隻給妹妹端了一碗槐葉冷淘:“我沒心思吃。”
旁邊的高大廚徒弟冷笑一聲:“先吃吧,這樣一會灰溜溜敗退時至少沒有空着肚子。”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玉姐兒果然暴起,眉毛一豎,雙手叉腰,就要吵架。
“管天管地你還管得着我說話?”徒弟吸溜一口吸進一大筷頭深綠色的槐葉冷淘,又美美咬了一口蒜頭。
“就是!”另一個徒弟也幫腔:“照說我,能混口冷淘吃已經算你們意外之喜了。”
廚子們也有鄙視鍊,他們這些正經酒樓的學徒當然看不上混迹江湖的野路子廚娘了。
“你們放屁!”玉姐兒叉腰,“我妹妹是全炭場巷,不,甯平坊,不,全汴京城最好的廚子!”
惹得那兩個徒弟撫掌大笑:“我不曾見過如此狂妄之人。”
“好了好了。”高大廚呵斥徒弟,“不要喧嘩。”
玉姐兒剛覺得這個當師傅的還不錯時,就見高大廚倨傲自上而下看了她們一眼:“跟市井小廚吵架,你們也不嫌跌份。”
?
玉姐兒怒了。
剛要沖上去戰鬥,就聽得月洞門外有個丫鬟的聲音:“我們老夫人定下用哪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