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烏古族最神聖的祭祀,他們全身心關注,自然不可能關注别處。
賀浮看向那挂着的兩個長布袋,“公子,裡頭不會真是人罷?”
這一句話随着,崖上的風吹過,都有了幾分陰森冷意,底下的舞蹈越發詭異。
一陣風拂過,吹起宋聽檐的衣擺,他望着下面神色未明。
鼓聲越來越密集,如冬日冰雹砸落而下,四處皆有聲響。
下一刻,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蠶蛹忽然裂開,裡面吊着的東西抖落出來。
竟真是兩個人,上面滿是白色油蠟,低垂的頭,被綁着雙手呆起,随着風搖晃,分辨不出是生是死。
賀浮瞳孔微張,上前一步仔細辨認,才确認不是常坻和老莫。
他一陣緩神之後,背脊都是冷汗,隻覺惡寒。
這蠻荒之地,竟然真的是用人去祭祀!
太是恐怖殘忍!
賀浮不知那兩人是死是活,不忍再看。
宋聽檐看了片刻,轉身離開,“走罷。”
賀浮最後看了眼遠處吊着的兩個人,終是握緊了手中的刀柄,轉身離開。
宋聽檐順着山崖一路往上走,往西南方向便是烏古族人所說的神山。
一路往上走,天邊泛起亮光,清晨的第一縷光照下來,凜冽的風才微微有了些許溫度。
可一路走來除了風光無限,路邊雜草叢生,好似也沒有與衆不同的地方。
宋聽檐緩步往前,閑庭漫步,仿佛欣賞風景。
賀浮越走越疑惑,這也不過就是尋常,怎麼就叫神山了?
到了前面盡頭便是斷崖,前頭是一望無際的叢林,斷崖前有一塊更高的圓形山體,極高極陡,沒有可以走的路。
賀浮上前探出頭看了眼斷崖下,幾乎是深不見底,“公子,這無路可去了……”
宋聽檐站在崖邊,安靜看了片刻,擡手指向前面,“在此處。”
賀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那前面高起的山石山壁上一個個鐵環,确實像是可以一步一步踏上,鐵環被長出的雜草遮掩,若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出。
而這雜草叢生,也就證明沒有人攀爬過。
宋聽檐看着這一路而去的痕迹,“此路或許能弄清楚他們長壽不死的秘密。”
“公子,我去探探。”賀浮應身上前,第一次有了猶豫。
他往前站在懸崖邊上,看向那石壁上突出的鐵環,經過風吹雨淋,已經隐有鏽迹。
怎敢走這樣的路,這石壁光滑,上面隻有一條鏽迹斑斑的繩索可以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風一吹都能輕易蕩下去,若是腳下鐵環稍有一個松了,下面就是粉身碎骨。
賀浮往下看去是深淵,迎面而上的風呼嘯而過,滿身寒意,心中的恐懼無限附加,他怎麼也邁不出腿踏上第一個鐵環。
他骁勇善戰,沒有怕過的東西,雖不怕高,但這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如何不叫人頭皮發麻?
他臉色發白,咬牙硬要邁腿,可腿竟然軟了,他一時往後癱坐在地,“公子……,我……我緩一緩……”他磕磕絆絆,額間已滿是汗珠。
宋聽檐聞言理過衣袖,“無妨,你在此處等我。”
賀浮吓得連忙上前攔住,“公子不可,你萬金之軀,豈能入這般險地。”
“不必擔心,若不探清烏古族,回去家中問責亦是難事。”
賀浮聞言生生一頓,不敢再攔。
宋聽檐拉過衣擺,當下便踩上第一個鐵環。
賀浮往下看了一眼,冷汗直冒,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不敢。
越到邊緣風便越大,吹得宋聽檐衣袍紛飛,風大的能将人吹下去。
他步上下一個鐵環,下一刻,後面踩着的鐵環松動,往下一歪,帶着他整個人失重,生生往下一落,懸在半空之中。
“公子!”賀浮驚聲而出。
宋聽檐已然借力,踩上彎掉的鐵環,步上下一個鐵環,後面失重的鐵環掉落而下,久久聽不到掉落崖底的聲響。
賀浮呼吸急促,連牙都上下打顫,緊張到雙腳發軟,不敢再出一聲,隻緊緊盯着宋聽檐。
宋聽檐抓着繩索,垂眼看向底下萬丈深淵,如此高度,墜下便是粉身碎骨,他眼中卻沒有分毫懼意,似如履平地。
賀浮屏住呼吸看着他走,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柄,連劍柄都汗濕一片。
等宋聽檐慢慢走到山壁另一側,消失在視線裡,他便越發坐立不安,卻不敢出聲,生怕擾亂了公子。
一時急得團團打轉,扭身便要上前,腳卻不受控制地發抖發軟,站都站不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賀浮?”
一道清雅女聲從身後響起,“你在這做什麼?”
賀浮正茫然無助,回頭看見夭枝站在不遠處,清晨的露珠落在葉上,輕輕落下剔透水珠,淡淡的光暈下似有靈氣,而此女子氣韻比之更甚。
他如抓住稻草一般,“夭枝姑娘,你可有辦法讓我過去?”
夭枝早間起來不見宋聽檐,想起他昨日看的方向,便來一尋,果然他們在神山這處。
她上前去看,此處無路可去,竟不見宋聽檐。
她心中瞬間打鼓,伸出手指顫顫巍巍指向斷崖,“他下去了?”
賀浮一時也顧不得她有沒有用處,伸手指向那邊,将恐懼之事說出來,“公子……公子,他去了那頭!”
“那頭?”夭枝有些疑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根本沒有路,可再細看,竟隻有一個個鐵環!
“他走過去的!”夭枝已經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驚懼,這豎子瞧着斯斯文文的溫潤公子,做派真是一日比一日吓人,越發地膽大包天,是生怕地府不收他嗎!
“他一介凡人,你讓他這樣過去了?!”
賀浮心中已然焦急萬分,自然沒心思細分夭枝為何說的是凡人,“我不敢去,連站都站不穩,公子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不知怎麼樣了?!”
夭枝當即拉起裙擺,“我去看看。”
她上前一步,從山崖下刮上來的風聲将她的衣裙猛然吹起,風聲震耳欲聾,幾乎聽不到旁的聲音。
賀浮一把拉住她,生怕她被風吹下,“你你……你也要去?”
“自然,他若是出了事,可是我遭罪,你眼睛一閉一輩子就過去了,可一點關系都沒有,我還要保着差事的呢!”
“……什麼?”賀浮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當真是她的命啊,甚苦!
夭枝掙開他的手,擡腳就邁了上去,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很穩妥。
賀浮看着她過去,眼睛瞬間瞪大,幾乎不敢置信,這般高的險地,一個姑娘家竟然不怕,他一時慌張輕聲開口,生怕驚着她,“小……小心些。”
夭枝抓着鐵鍊往前,很快消失在他視線裡,此處山壁從蛋狀彎曲,越到邊緣,越是兇險。
她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往下看,底下深不見底,岩石樹立,植被滿蓋,若她不是神仙,是絕對不會冒險走這樣的路。
這人真是破天的膽子,萬般的不省心。
她亦不知他是過去了,還是下去了……
鐵環直通前面的斷崖,她見四下無人,也不在此處拖延,當即飛身而去,輕巧落在斷崖之上。
此處乃山間凸出的一小塊平台,一眼就望到了頭,前面沒有路,也沒有人。
不會真的掉下去了罷,這掉下去必死無疑!
夭枝心中一緊,當即探出身子看向外面,細細辨認,崖上的風越發的大,吹得她的裙擺飛揚,遮住了視線。
她正準備飛身下去一探究竟,身後卻傳來了溫和的聲音,“夭姑娘。”
夭枝一怔,當即轉頭看去,正對上了宋聽檐的視線,她心緒瞬間驚亂,他剛頭明明不在,這是突然從何處出來?
宋聽檐視線落在她身上,一字未語。
不好!
她剛頭憑空飛來,莫不會被他看見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