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對于和昆侖仙宗聯姻之事,小師姐一直不甚贊同;小師姐看中的那個來曆不明的男人,晏琳琅也不敢苟同。
曾經的親密無間似乎有了罅隙,話不投機,各奔東西。
“論實力,小師姐亦是根骨不俗,但她有自己的族人要保護,也有了心上人,不可能留在仙都。”
晏琳琅負手而行,竭力讓語氣輕松。
好在玄溟神主并未追問她言辭中的那點怅惘,總結道:“不愧是不禁‘六欲’的地方。這麼說來,他們都是為情所困,無力承擔重任?”
“倒也不全是為情所困。”
晏琳琅晃悠悠道,“比如我師父,不動情不好色,隻好賭。八十年前她與一人做賭,結果陰溝翻船,千年來第一次輸,就輸掉了五百年自由。”
随後師父跟着那人去了東海閉關,還不許徒弟們去贖人,此後音信全無。
晏琳琅總疑心師父是被人關進東海某座黑礦山裡,沒日沒夜地挖靈石還債……
她心算一番,颔首道:“估摸着她老人家再挖上四百一十七年礦,便能與我團圓了吧。”
玄溟神主漠然半晌,給出評價。
“你們師門的人,果真各個都是人才。”
晏琳琅深以為然:“好賭的師父,四散的家,還有一個破碎的我。”
玄溟神主表示理解:“你獨木難支,無怪乎會被男人騙心騙命。”
“……”
晏琳琅被猝不及防戳中痛處,決定撤回方才的感動。
“你外出多年,就不怕老巢被人端了?”
玄溟神主似乎心情不錯,對她的過往很感興趣。
晏琳琅道:“我的心腹皆留守仙都,何況,還有夜彌天在……”
“那又是誰?”
“我的徒弟。”
夜彌天是晏琳琅收的第一個徒弟。
是近六十年前的事,冰雪初融,春寒料峭,有個野豬精在兜售關在木籠子裡的人族小奴隸,十來個衣衫褴褛、瑟瑟發抖的髒污少年被鐵鍊鎖在籠中,晏琳琅一眼就看中了夜彌天。
隻因他的眼睛生得有幾分像殷無渡,瞳仁很黑,眼睫很長,看人時有種楚楚可憐的破碎感。
失去了一同長大的竹馬,晏琳琅還是有些傷心的,以至于看到一雙與他類似的眼睛都會怅然若失。
于是她将夜彌天買下,帶回身邊,收為首徒。
玄溟神主意興闌珊,打斷她的回憶:“最親近的人未必可靠,徒弟亦是如此。”
晏琳琅道:“他一向乖巧。”
玄溟神主意義不明地輕哼一聲。
閑聊間雲梯已盡,枝幹虬結的碩大紫羽金合歡顯露眼前,即便隆冬時節也花期如舊,夜色中金穗流光,如夢似幻。
前方便是晏琳琅的飲露宮了,她加快步伐,擡手覆上結界,熟稔地結印開陣。
铛的一聲,晏琳琅被結界彈了回來。
怎麼回事?開陣方法不對?
晏琳琅再次嘗試開陣,又再次被結界彈回……
她終于确認,有人改換了結界的符文。
這種感覺,無異于你跋山涉水歸家,卻發現家中大門全換了新的鎖匙。
然仔細想想,十年未歸,結界有所更新加固也正常。
晏琳琅如今的身份不能暴露,兩次嘗試進門未果,萬不能再強行開啟第三次,否則觸發警報,必定驚動他人。
她正思索該如何溜進去,忽聞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她立即旋身藏在假山後,幾乎同時,一對金烏衛繞過圍牆拐角而來,與假山擦身而過。
為首之人飲露宮大門下站定,面朝一面潋滟的水鏡,隻聽“滴”的一聲響,水鏡上浮出那人的姓名與職位,顯示“點卯成功”。
“滴,滴。”
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晏琳琅:點卯鏡???
世風日下,崇尚逍遙的六欲仙都怎麼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
晏琳琅抓住機會,幻化出巴掌大的剪紙人原身,借着夜色的遮掩飛入最後一名金烏衛的披風下,随即緊緊貼住。
金烏衛毫不知情,帶着她穿過結界。
晏琳琅順利進門,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落地,化出真身大小。
期間玄溟神主一直沒再出聲,識海裡也尋不到他的蹤迹,想必他厭倦了這場旁觀,打盹或是清修去了。
這樣也好,晏琳琅可以心無旁骛地行動。
正想着,月華忽的一暗,似是有什麼東西自頭頂飛速掠過。
晏琳琅心下警覺,下意識擡頭,不由瞳仁微縮。
魔氣?
六欲仙都為何會有魔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