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姬幽幽歎了口氣,道:“可是他又說,蛇女貌美長壽,定然是不願陪他赴死。他隻能違心地祝你餘生喜樂。”
瑩姬慢慢湊近蛇女,妩麗的聲線裡噙着蠱惑。
“可是你的餘生喜樂都再與他無關。”
“他被推進滅魂井的那一刻,一定很怕吧?”
蛇女頹然地閉上眼睛,手中的金簪用力一戳,紮進她的咽喉。
鮮血湧出,灑濺在瑩姬雪柔的嬌靥之上,她妩媚地笑起來,整張臉嬌豔近妖,如一隻食人的豔鬼。
她來沁岷山從來都不是為了送一支金簪呀。
她來沁岷山,是為了蛇女鱗。
她會被蛇女和滿青峰的念念不忘生死相随所感動嗎?當然不會了,她隻會覺得可笑。
她隻會想着怎麼取下蛇女鱗。
蛇女的屍體無力地從椅子上滑到地面,化出青蛇的原型。瑩姬手握小巧的彎刀,在它的後頸用力一挑,挑出命門鱗片。
她将鱗片收進乾坤囊裡,房門忽然被推開。
瑩姬擡眼,看着站在門口的空梵,她一雙彎眉蹙起,哀傷道:“蛇女想不開,追随而去了。”
空梵望着瑩姬的目光逐漸染上失望。良久,他歎息一聲,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瑩姬心裡微沉。難道這和尚偷聽?她趕忙起身,追出去。
空梵走得很快,瑩姬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山路難行,瑩姬走得累了。
“空梵,我真的走不動了。”她駐足,朝着空梵的背影喊。
“等回了朝羲,送你去清心寺。”
清心寺?瑩姬知道這地方,這是一座尼姑庵。原來這和尚滿口她與佛家有緣,還真要送她出家啊?
瑩姬瞪了空梵的背影一眼,她取出彎刀,在手背上用力一劃。
空梵的腳步霎時頓住,他疑惑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才後知後覺地回望。
瑩姬坐在一塊山石上,皺着眉瞪他。
空梵的視線下移,落在她滴血的手背。
空梵朝她走過去,瑩姬主動将手遞給他,等他揮一揮手立刻痊愈。
然而空梵沒有幫她。
他席地而坐,合目誦經,等着她休息夠了再繼續走。
手背火辣辣地痛着,瑩姬指腹沾了血,飛快地往空梵的臉上蹭了兩道。
空梵撥弄佛珠的指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
瑩姬再想搗亂的時候,一道溫和的金光擋住了她,她毫無準備,撞得向後跌去。她下意識地輕哼了一聲。
空梵撥弄佛珠的指腹又停頓了一下。
他睜開眼睛望過去,瑩姬卻早就移開了目光,她拿着紗布正一圈一圈地纏繞手背上的傷。
他不給她治,那她就自己治呗。
手背上的痛覺忽然消失。瑩姬愣了一下,扯開紗布,見手背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她歪着頭去看空梵,他垂目誦經,薄唇微動,不為外事所擾。
瑩姬打了個哈氣,從乾坤嚢裡取出棉被——睡覺。
空梵睜開眼睛困惑地看向瑩姬。
良久,他擡手擦去臉上被她抹上的血迹。
光潔如玉的指腹上沾了血腥之氣,空梵恍惚間又聞到了酒氣。
他垂眼去看自己的僧衣。僧衣潔淨如雪,整齊服帖地穿在身上。
畫面裡,瑩姬的手捧着烈酒撫過他身體的畫面突兀地浮現在他眼前。
明明隻是通過靈器見到的場景,他本身又沒有記憶,為何還會記得這樣清楚?
一隻白鴿從遠處飛來。空梵擡手,允起落在手上,信筒落在他掌中,白鴿拍了拍翅膀慢慢變透明,徹底消失。
是一個友人給他寫的信,約他相聚。
一個為情所困的友人。
空梵曾苦口婆心用佛法點撥勸其放下,可這位友人心中情結頗重,不得解。
空梵也實在不解,這位友人聰慧灑脫,怎麼就為情所困?乃至一身狼狽。
瑩姬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她在夜色裡,一雙眼睛明璀地望着空梵,輕聲問:“你也要把我丢下了嗎?”
“什麼?”空梵望過來。
空梵頓了頓,道:“辦完事情,我會送你去清心寺。”
送她去那裡,應當不算丢下她吧?
瑩姬沒說話,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第二天,兩個人繼續啟程。空梵先去了宿城會友。
大雪紛紛。
瑩姬跟在空梵身後,踩着他留在雪地上的腳印。
空梵叩響一道院門。
“吱呀”一聲響,院門被打開。
瑩姬擡眸,視線越過空梵望向門内的人。她臉上的笑僵在那裡,她下意識地向後退,倉皇跌在雪地裡。
空梵驚訝地回望,看見瑩姬臉色慘白。
她木然喚:“大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