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顔帶着少了個檸檬撻的甜點回到福利院,和弟弟妹妹們一同拿小勺子分嘗完畢之後,聽到院長說今年新增了一部分資助金額,所以要安排一趟稍遠些的集體旅行,這次定在仙台。
小朋友們都非常開心,你一言我一語地和最晚來的、也是目前福利院歲數最大的近朝顔分享旅遊事項:
“之前最遠也隻去過神奈川呢。”
“好想吃毛豆年糕啊!我一定要用零花錢買到!”
“這次一定是坐新幹線對吧對吧對吧?!”
“現在仙台的氣候比東京好多啦,在這裡我都不想出門,我要帶我最漂亮的裙子去仙台穿,朝顔姐姐呢?”
近朝顔單手托腮,看了眼身上已經換成夏季短袖襯衫搭配的校服。
“我穿并盛校服。”她說。
問她的妹妹發出了感慨的聲音,“姐姐真的好喜歡這套校服啊!”
不。
有的人天天穿并盛校服是因為愛,而她隻是因為窮罷了。
并沒有對眼睛亮閃閃、仍舊對旅行和未來充滿期待的弟弟妹妹們說起殘酷的貧富差距現實,她在桌邊很捧場地聽完了他們的聊天,然後又帶着他們一起去收拾行李。
因為新的資助者非常大方,所以這趟旅行為期有半個月,足夠他們把仙台和周邊的城市都遊玩一遍。
想到院長的忙碌,近朝顔主動請纓幫忙制定旅行計劃,預定酒店和餐廳,也肩負起了旅行過程中看好每個小孩的責任。
……
也因此,她成了最沒旅行體驗的那個。
加上最近似乎有什麼國外的流感病毒傳入,總之,回到并盛的前一天她就感覺起床後喉嚨有些不大舒服,等到新學期開學的那天,她是戴着口罩去學校的。
甚至還因為腦海昏沉,左腳剛踏入校園,就響起了上課鈴。
“複活!拼死也不能遲到——”
身後傳來朝氣勃發的怒吼聲。
在近朝顔因此轉頭的刹那,一道身影如疾風般掠過她,沖進了學校裡,隻留下滾滾的煙塵。
她閉眼等拍到面上的風沙都停下,再睜眼的時候,鈴聲已經停下。
同時,她對上了近在咫尺的灰藍色鳳眼,以及一支和眼眸同樣浮着光的锃亮金屬拐。
“!”
近朝顔呼吸驟止。
她渾身緊繃着,試圖說點什麼,卻聽見旁邊傳來一道慘叫聲。
順手将附近一個遲到了、還試圖在他眼皮子底下貼牆溜進去的身影打飛之後,雲雀恭彌擡手打了個哈欠,平靜地看着她,“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這、這就走。”她攥着書包低頭從他旁邊小跑着離開。
女生沙啞的、帶着鼻音的悶聲順着空氣飄入少年耳中。
因為并未回頭,所以沒注意站在原地的風紀委員長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
“咳、咳咳咳咳……”
國二A班後排時不時響起咳嗽聲,從學期開始就成為同學們進入教室的背景音,因為誰也不敢提出異議,所以不知不覺就習慣了這聲響持續的半個月。
直到她的咳嗽動靜慢慢變成偶爾響起的悶響。
喉嚨的異樣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口的微微緊悶。又一次謝過了同學的好意之後,近朝顔戴着口罩趴在桌上想要短暫地進行午休,過了會兒卻又重新坐直。
雖然咳嗽變輕了,但是最近腦袋總是暈沉沉,像生了一團霧在裡面,要不出去曬曬太陽,補充點鈣強健體質好了?
她想到就做,立即起身往樓梯那邊去。
已經入秋的校園正午陽光依然火熱,依稀能聽見操場棒球場區域球杆的清脆擊打聲,女生看了眼近處高高的圍網,才放心地去找日光下的長椅。
低頭看路的期間,有揚起的黑色長袖飄入她眼簾,伴着對方清冽的聲音,“你——”
她往看見的長木椅方向走了兩步,才後知後覺地回頭,“嗯?你剛剛有叫我嗎?”
正好巡視校園的雲雀停下腳步,回身來看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她迷蒙的眼神,以及黑色口罩遮住了的大半張臉之外,露出的肌膚。
他一時不再開口。
近朝顔卻錯誤理解他的神色,擡手去勾耳朵後面因為佩戴時間太長,勒得耳背有些疼的口罩繩子,“對不起啊,我剛才可能是幻聽,以為你和我說話。”
雲雀抿了抿唇,在她的目光中,正想說什麼。
“磅——!”
一記強有力的擊打下,棒球朝着兩人附近的綠色鐵絲網而來。
雲雀恭彌被這近在咫尺的聲響轉移了注意,餘光看去,随後卻微微睜大眼睛,外套長袖下的指尖動了動。
近朝顔被他神色吸引,好奇地也跟着要扭頭。
腦袋剛動。
将防護網往外撞出一片,去勢仍未止的棒球帶着恐怖旋轉力,磨穿鐵網之後,就這樣在少年的視野裡,直直朝她腦袋飛來!
……
格外長的黑暗過後。
漫開一片金色的光。
近朝顔心中若有所覺,在視線裡慢慢出現其他景色的時候,第一時間想低頭确認自己狀态——
卻見到懷中正被雙手接住的,已然偏頭昏迷過去的纖弱女生。
她錯愕地瞪圓了眼睛,腦袋一片空白。
“抱歉抱歉,”遠處有人朝着這邊快步跑來,健朗的聲音裡滿是歉意,“我剛才以為今天太陽這麼大,操場這邊不會有人,所以用力稍微大了點真的……雲、雲雀?”
穿着豎紋運動衫,戴着棒球帽的山本武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有些笑不出來了,尤其是目光落在她懷裡的人之後,掃了眼,眉頭一皺,“糟糕了,我來叫救護車吧。”
他立即拿出手機,同時對她保證,“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的,等會兒跟你一起去醫院。”
近朝顔還出于又一度突然交換、并且這次雲雀竟然在她身體裡暈倒的懵逼裡,無意識地點頭,根本想不起來追究他剛才的那一球。
直到救護車滴度滴度地開入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