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文茵犯了困,遂也沒能去賞梅。
于嬷嬷帶着念夏退了出去,娘娘入睡的時候不喜房間有人,所以每每此時她都會清退房間裡的人,直待娘娘醒來再帶人進去伺候。
于嬷嬷剛出了暖閣,念春就擰着腰身飛快沖過來,滿眼冒火的模樣。
“嬷嬷,可真了不得了,有人仗着得了幾日聖寵,就開始狂悖翹起尾巴來,竟敢不把咱們娘娘看在眼裡了!”
于嬷嬷皺眉:“你說重點。”
念春遂添油加醋的說,永和宮那位岚才人,是如何如何講娘娘的壞話,如何如何輕蔑傲慢的語氣。着重點在于,岚才人膽大包天的說他們娘娘勾搭聖上,再就是敢奚落他們娘娘是妖妃。
于嬷嬷臉色鐵青。
“嬷嬷,這事可不能簡單算了,要不然咱長信宮咱們娘娘的臉面何在!”
于嬷嬷冷瞥了眼那憤憤不平又躍躍欲試模樣的念春,問:“是哪宮的人來禀的信?”
念春回道:“莊妃宮裡的人。”
于嬷嬷轉頭環視過圍上來的念秋與念冬,一個内斂寡言,一個怯怯膽小,皆不是口舌伶俐的。她遂又隻能把目光落到巴巴看她的念春身上。
“你去庫房拿些魚膠,這就去大膳房炖上,這幾日夜裡幹燥,得給娘娘用來潤肺。”
念春撸袖昂頭:“嬷嬷放心,我定會親自在那看着炖,不給娘娘炖完補品,奴婢絕不會回來。”
魚膠得炖個兩三個時辰,等炖好了那得是夜裡了。
“帶上念夏一道去。”于嬷嬷道,接着又說:“再帶上兩個粗使婆子。”
岚才人身邊的大宮女哭着回來了。
岚才人驚問她怎麼了,那大宮女就哭着說她午後時候她正在大膳房看着炖娘娘的魚翅,誰料長信宮突然來人,說是貴妃娘娘要炖魚膠,而後就霸道的将她那竈台給占了。
“長信宮不是有膳房嗎,怎麼還去大膳房炖補品?”
岚才人吃驚又不解,又很憋屈,長信宮自己有膳房不用,非得去大膳房擠什麼,還非得占用她炖補品用的竈台。
那大宮女搖頭:“奴婢也不知,可長信宮的人霸道極了,他們炖補品的時候不允許奴婢炖,就算奴婢去用旁的竈台,他們也不許。還,還……”
低了頭,聲如蚊蚋:“還将給娘娘炖的魚翅放在柴火堆裡,說,說炖什麼魚翅,不如炖條魚尾巴,要不……” 炖條翹上天的雞尾巴也成。
“他們怎這麼嚣張!”岚才人一拍桌子,快要氣炸了。
那大宮女後半句的話咽了下去。
“膳房的管事就不管嗎!”
“大膳房的管事見了長信宮的人進來,就如拜佛似的,鞍前馬後的伺候着。長信宮的人說什麼是就是什麼,奴婢向他求助,他壓根就當沒看見似的。”
“這個勢利眼的小人。”岚才人咬牙,早前幾日她得聖寵那會,那管事的嘴臉可不是這樣。
岚才人氣,可到底不敢與長信宮的人嗆氣,遂就與那大宮女說魚翅今個不炖了,讓她去禦膳房端些點心來。
半個時辰後,那大宮女沮喪着臉,兩手空空的回來。
岚才人又氣又怒,可又沒辦法,隻能連點心也不吃了。
可晚膳時分,她那大宮女還是兩手空空的回來時,饑腸辘辘的岚才人噌的下就起身了。
這回不是怒,而是驚是懼!長信宮這是明顯在對付她!
她是莽,但又不是傻,很快就想到了今早她與安選侍密語時,因為心裡發酸,所以就沒忍住說了長信宮那位幾句酸溜溜的話。
當即整張臉蛋刷下都白了。
在這後宮裡,被長信宮盯上的人,怕沒有不怕的吧?
她臉青了又白,有對長信宮可能不肯善罷甘休的恐懼,也有對安選侍背叛的忿恨。越想越苦悶,越惱恨,越憋屈,她揚了手掌沖着桌面就拍下去,哭了:“這宮裡頭,怎麼就沒一個好人!!”
勤政殿。
敬事房太監高舉盛放妃嫔簽牌的托盤近前。
禦座上的人掃罷一眼,垂目慢敲禦案。
馮保屏氣,卻還要對那敬事房太監明知故問:“咦,貴妃娘娘的簽牌怎麼不在?”
“長信宮的人來報說,娘娘身子不适,要敬事房下了娘娘簽牌。”
敬事房太監兩眼動也不動的看着地面。貴妃娘娘這些年來除了初二那日會上簽牌外,其餘日子一律以身體不适為由要求下簽牌。昨夜是十六,并非初二,可貴妃娘娘卻侍寝了,他們敬事房的人還以為從這以後是要打破慣例了。可誰想,緊接着今早上長信宮的人就來了人,要求下簽牌。
如此來看,慣例怕是依舊還是慣例。
禦座那人一言不發,随手翻了一簽牌。
馮保趨步出殿,高聲朝外唱喝:“聖上擺駕永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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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端着炖好的魚膠,回長信宮的這一路走得趾高氣昂。
念夏一路崇拜的看她,念春餘光瞥見,忍不住挺了挺腰肢。
“咱長春宮的人,走到哪都要昂着頭,拿出勁來,别畏畏縮縮的丢主子的面,知道嗎?”
念夏一個勁點頭:“念春你真厲害,那個大宮女平日裡可嚣張了,可在你面前就小雞仔一樣。”
念春鼻子裡哼了聲:“她算個什麼東西還敢嚣張。咱長信宮的人,跟她說句話,都算是給她面了。”
念夏話也多了起來:“本還以為她能多嚣張,哪成想,你還沒擠兌她兩句,她就被氣哭了。”
念春樂的笑起來,對念夏的惡感倒是去了不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聲聊着,待快到長信宮時,念春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