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風而入有淺淡清新的香氣,他全身上下服裝、配飾、折扇等無一不精緻,即使是林笑初并不懂這些,也能感受出來他很貴。
“至于銅臭味,呵,井底之蛙,無稽之談。”男人修長的手指扣住折扇,冷淡的眸輕擡,容顔精絕,如谪仙。
他指節如玉,折扇輕開,扇面是缂絲織就而成的江南河景,扇墜是一枚随侯珠蜻蜓眼,藍色幽然清透。
兩朝以前,缂絲是皇家禦|用之物,如今雖已放開,但作為“織中之聖”,仍舊是“一寸缂絲一寸金”,尋常人用不得,更何況是拿來做普通裝飾的扇面。
随侯珠蜻蜓眼更不必說,皇家收到的貢品裡都沒有幾顆,林笑初送出去給李常在一顆,他就笑得連大牙都不要了。
林笑初的視線落過去,不動了。
他的手,很漂亮。
N+2輩子了(十八年+N個模拟測試+一天),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手。
鄭大人顯然認識男人,也有點背景,李回春和黃牙兩人驚懼防範,唯獨他還坐得穩,甚至還隻斜過去一眼,威脅輕蔑:“孟尋安,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是麼?”
男人輕笑應着,卻是轉身背過去,面向了林笑初。
他沒有看向她,目光僅僅落在她的裙角邊,白色的衣裙,銀色的繡線,此刻雖因被哄騙邁入這肮髒之地,沾了些許灰塵和髒污,卻如月夜之下幽然綻放的昙花,絕美,無暇。
“姑娘,不要擔心,你安全了。”
他聲音輕輕,帶着安慰。
林笑初微微歪頭。
她危險過嗎?
“今日之事,這的人不會透出半個字去。”
他遞來一件袍子,一個帷帽:“穿上吧。”
修長的手指握在黑色的衣服上,是一個很克制有禮的位置,黑的越黑,白的越白,林笑初看着,隻覺得鎖翠宮中被宮女誇贊過的那些上好的玉器賞賜,都不及此。
她伸手,接了過來。
衣袍的材質很軟,比她身上這件衣服還要軟。
許是孟尋安一直拿着,沾染了些他身上的熏香。
清清淡淡的味道,薄薄一絲的雅正,随着林笑初展開袍子而散開消呢。
顯然,這衣服與他,隻是被帶來的關系。
少女的手柔軟,如同她這個人。
她不接時,孟尋安隻當她是怕,見她終于接了,眼角不小心瞥到素白小巧的小指,忙移開視線,轉過身去。
他生得高大,刻意站在林笑初身前,聽着抖開衣袍的聲音,将身後的少女擋得嚴嚴實實。
如同屏障,如同守護。
鄭大人一直沒有說話。
饒是他背後什麼嗤笑和編排,剛剛怎麼佯裝鎮定威脅,真與孟尋安碰上面,他還是不想和孟尋安真起沖突。
言官雖然上可薦天子,下可苛百官,但今天任是旁的哪一個來,鄭大人都不怕。
可孟尋安不一樣。
給事中這樣一個剛正不阿的清正之位,他竟然用錢買到了,還買的朝野裡外,人盡皆知,偏偏還什麼事也沒有,甚至被他搞定了京兆尹,有能調動官兵的能力,那明明是他們的人!
就連聖上那麼讨厭貪官逐利的人,都對他和顔悅色的。
這才是最恐怖的。
雖然聖上對誰都是和顔悅色的,但鄭大人看眼色的事情做多了,還是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裝的。
聖上對他是真心的。
如今鄭大人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見孟尋安對那白衣少女很是上心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孟老弟,原來你是為她而來,怪我這兩個手下有眼無珠,動了不該動的人,孟老弟若喜歡,盡管将她帶回去。”
“剛剛是我失言,還請孟老弟不要見怪,”他壓低了聲音:“孟老弟,你不是一直想進貴人的圈子嗎?今日這是貴人的差事,你自行離去,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我回去會向貴人替你美言的,請貴人接納你的。”
鄭大人說了這話,心裡也不是很穩當,因而很注意孟尋安的神情變化,想看看他的反應。
可孟尋安隻是看着他。
看完他,又看他旁邊的李回春和黃牙,再看桌上的花生,然後又看了看房梁,他不說話,折扇輕搖,幾分潇灑,不像是來抓人的,倒像是來觀光的。
鄭大人:“你……”
這時,孟尋安開口了:“換好了嗎?”
聲音堪稱溫和。
溫和就好,鄭大人不挑,隻是他有點沒聽懂:“啊?”
孟尋安瞥他一眼:“沒問你。”
不問他是在問誰啊,鄭大人一愣,就聽到女聲柔柔,如春風化雨,仿若能将心底最柔軟的憐惜勾起:“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