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吹,裴溪站在門口沉沉地呼吸,吸一口氣後二次對上周嶼淮的眼睛。
她問:“我哪兒不禮貌了?”
周嶼淮周身似乎是散着與她對峙的氣勢。
而這種氣勢就在往前跨一步後,不知不覺的弱了。
“盯着人看就挺不禮貌的。”周嶼淮的語調輕飄飄地。
裴溪的表情僵在風裡,在一陣風過時,她在這股風裡幹笑一聲。
“臉上保險了嘛?”
周嶼淮身後的助理下意識側首,臉上難抑尴尬之色。
但周嶼淮面色卻是自然,隻是呼吸重了一拍。
直到裴溪臨走前又撂了周嶼淮一眼,助理才小聲提醒:“周總。”
周嶼淮收了神,面向劉老太太。
劉老太太在觀察這奇怪的氛圍,随後以看明白的浮出笑:“進來吧。”
小院内的殘花被風卷亂了位置,周嶼淮從小窗望出去時走了兩次神。
“那屋子東西太多,這麼些年沒打掃。”
劉老太重重歎息,起皺的眼角蓋了層淚膜。
“我住在那兒不好受,房間裡的物件兒,我瞧着總是悶得慌,所以也沒打掃,我是記得是有一隻老頭子從拍賣會帶回來的瓷瓶,具體放在哪了……”
劉老太靠坐在椅子上,手指點在太陽穴。
“想不起來了,大抵就是在那屋子裡邊。”
小案桌上放的是新茶,助理給老太太添了杯新的。
老太太接着問:“你找這東西做什麼?”
周嶼淮端的是空杯,助理碰上他的手腕,又喚了他一聲,此時他才徹底回過神。
附身放下杯子,坐直後手肘落在膝蓋上,點頭時清清淡淡地說:“幫一個朋友。”
劉老太太嘴角隻是慢慢劃出了一個弧度。
“岑家的女兒?”
周嶼淮不回答,望向老太太沒否認。
劉老太太卻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我正想請個整理師将老頭子的東西理清,不過就這一把鑰匙,你要是不着急,可以等東西歸好類後再上我這兒拿。”
“沒關系,您可以将事情交給我,不必麻煩。”
周嶼淮有禮貌,說話對着老太太的眼睛。
他這一副溫潤而玉的神态中總是會透着幾絲收放自如的穩重。
外邊傳來隆隆的雷聲,他擡眼朝着外邊看去,薔薇在暗光下弱了氣勢,焉敗頹廢地靜待在角落,大雨快将近了。
裴溪離了樹,人站在十字路口,眯着眼看了看天。
許默來了消息,山路彎道發生了車禍,現在堵車了,會晚一陣過來接她。
手機“嚓”一下鎖屏,下午四點天有不測風雲,厚雲壓頂,快要下雨了。
離别和重逢總是會有一種無形的相似,例如悶熱轉瞬為清涼,又比如這一場毫無征兆的大雨。
這些年她仍舊不喜歡下雨天,也越來越不習慣這座城的晚風。
如果要區分當年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大概是,現在的北海每一幀雨水都透着鹹澀感。
是大顆的雨滴砸在馬路上拉回了裴溪的思緒。
她用手擋在頭頂,試着往邊上避了一下,一道雷聲穿透厚雲猝不及防的鑽入她的耳廓。
大雨最終還是沒有堅持到許默來接她,裴溪四處瞧看往老太太院子方向走,她的手掌擋住了側方的視線。
塵土滾着春意席卷鼻尖,雨也跟着下得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一輛車停在她的旁側,車窗也在一瞬間搖了下來,耳邊是雨落山林的噪音。
裴溪自然是認得,周嶼淮的車,她從半山往下走的時候,在門口見到過。
“裴小姐,您是回城區嗎?雨挺大的,坐我們車走吧。”先開口的是駕駛座着西裝的男人。
身子半傾放大了嗓音對着她喊,即便是這樣也絕不會失掉半分風度禮儀,跟在周嶼淮身側做事的,言行舉止都像是刻意訓練過的。
裴溪這時才看到坐在後排的周嶼淮,她的視線透過半開的車窗,直直撞上周嶼淮的漫不經心。
她的工裝衣上沾了雨水,碎發黏在了額頭,這樣的畫面實在是不太唯美。
周嶼淮眼睫微動,指節往裡收了收,一覽裴溪的慘态後移開了眼神。
“不用了,我朋友馬上就到。”裴溪擠出笑拒絕。
助理繼續說:“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的,您要不然先上來避一避。”
裴溪看向周嶼淮,對方正低着頭看資料,沒有半分擡頭的迹象。
“算了,不用了。”
天邊再度滾過雷聲,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橋焉吞着正片山林。與此同時周嶼淮撂起眼皮望她,手從衣兜摸出手機。
滑開後對準裴溪,“咔擦”一聲裴溪的狼狽定格在周嶼淮手機裡,而周嶼淮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裴溪瞬間怔住了,擋在額頭的手放下,質問:“你是在拍我?”
“是,拍了。”
周嶼淮淡淡地回答,不否認,手腕落在膝上慢慢地滑着手機。
雨中的裴溪一襲黑色工裝衣,身形襯托得極好,清爽利落的打扮倒是一點沒變,遮住額頭的手蓋住了半張臉。
前排的助理敲着方向盤的食指慢了下來,身子回到原位,也不敢說話。
“删了,你禮不禮貌?”裴溪眯着眼,讓眼睫擋住額頭的雨水。
周嶼淮不理,充耳不聞事不關己的态度。
這下,裴溪不高興了,沖上前拉開車門一步跨進去,“砰”車門閉上,右手伸出搶周嶼淮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