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悶的雨水鑽透布料,周嶼淮身上的襯衫黏緊了皮膚,水珠就順着發絲往下灌,最後落在眼睫上,繞開紅掉的眼眶。
大版影子隐沒于路燈下,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藏住了所有的疏離感。
他知道,裴溪是認真的。
“你能不能别這樣?”裴溪移開眼神,語氣倒是沒有特别的生氣。
周嶼淮唇上沾了雨水,他毫不在意,周身隻有中濃重的情緒在發酵。
最後隻是喉結慢慢動:“有問題就解決,為什麼動不動就要說分手?”
裴溪發尾也接了雨水,影子立在白牆上,泛黃的街邊燈穿透雨水落在她的衣領處。
她穩着呼吸躲開周嶼淮的注視,慢慢将手抽了回來。
在哽咽前夕以質問地語氣反問:“你覺得我在跟你鬧着玩?”
看向對方時藏在衣袖下手心捏緊了,周嶼淮不知道的是,那時候的她比他還要緊張。
怕自己哭啊,不注意就不是個好演員,所有的崩潰都是一瞬間。
周嶼淮落在半空的手,忽然頓住。
那是一種無力感,就在刹那間連着一道驚雷浮現。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周嶼淮睫毛動了動,抖掉上面的雨水,保持鎮定:“你有什麼就跟我說,我說過很多次了。”
“我不想說!”
裴溪吼完這句,撐傘路過的行人小心别頭看了他們一眼。
她肩膀細微顫抖,周嶼淮身上有溫暖有疏離感在此刻顯得很頹敗。
裴溪心口起伏,别過頭壓低了聲音:“沒跟你鬧,分手吧。”
“認真的?”周嶼淮在壓制自己的情緒,下颚線的水珠滾落到襯衫上。
“認真的,你要我說幾次!”裴溪手臂動了動,還是被攥得緊。
周嶼淮繼續問:“原因呢?”
“要什麼原因?不愛這個詞很簡單,我給的解釋不夠嗎?”
“你有解釋過嗎!?”周嶼淮有點急了。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周嶼淮從來沒有吼過她半句,即使吵架也不會在言語上傷害她,态度真的是在決定愛的深淺。
裴溪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她很累。
“我需要解釋什麼?”
“我跟你說過,我希望很多事情是你來告訴我,而不是從别人口中聽到,我今天來找是想好好跟你談上次的事情,不是來跟你吵架的,裴溪你能不能明白?”
周嶼淮還是認為他們這次分手是因為前面吵架的事情。
這件事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這個禮拜他們沒有聯系。
而先低頭的也是周嶼淮,拿着傘來找她。
裴溪用盡了全力将手肘抽出來:“我也跟你說過,不是吵架的事,你能不能不要認為我分手是因為這件事,是我不想談了,你聽明白了嗎!”
裴溪也沒有這樣吼過她。
他們可以是模範情侶,分手的時候也可以對上所有的愛情電影橋段。
“我聽不明白!你拿我當什麼,說愛的時候很簡單,但行動對你來說就這麼難,你說不愛就不愛,所以這些年算什麼?”
“你要答案,我就告訴你。”裴溪下唇抖了抖,抿開雨水看他,“我不喜歡這種一眼看不到未來的關系,讀書的時候我們可以肆無忌憚,怎麼談都隻是一場戀愛,但現在我們不是小孩子了,愛是需要有成長的,我不喜歡你粘着我,什麼事情都要過問我。”
“你告訴我,怎麼就看不到未來了?”
“怎麼就能看到未來了?從前我喜歡你,是因為那時候的喜歡是不需要去思考很多現實問題,現在不行了,我耗不起。”
裴溪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倉惶挪開眼。
那段時間,周嶼淮的爸爸正在接受調查,他們家似乎也出了點問題。
這些事情,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周嶼淮把住她的肩膀:“你看着我。”
她不敢,她眼皮細微顫抖,不敢朝着正面走半分。
“能不能給我點時間,不會太久,我改。”周嶼淮聲音在抖,“别離開我,在我身邊就好。”
裴溪推開他,因為下雨,所以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多久?十年還是二十年?你甚至從一開始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到底哪天有過真心,如果你是愛......”
周嶼淮還沒說完,她忽然打斷:“你還要我怎麼愛你啊,把命給你嗎!?你想在這一段關系中索取期待,完全占有,周嶼淮,你可以愛到卑微進塵埃裡,可你從不會在乎我靈魂的出口,所以我憑什麼要愛塵埃裡的你,你懂不懂!”
一聲驚雷撕破天際,周嶼淮就站在燈光下,四肢麻木了。
他們是這樣分的手,在周嶼淮眼裡,裴溪是個裝着秘密的人,也是一個不會敞開心扉去依靠他的人。
周嶼淮撐着頭睡着了,興許是太熱,被助理叫醒後,他揉着眉心問:“幾點了?”
“六點。”助理擰開水給他,“周總,要不然先回去吧,我在這兒守着。”
周嶼淮仰頭喝了一口水,起身椅子往後帶劃出了聲。
書房點了香薰,但這個味道聞久了會讓他覺得不适。
西側的窗,望出去,小區外的那條街的路燈亮了,晚霞暈染着高樓。
“周總,岑小姐今天來電話,是回來了嗎?”
助理盯着他的後腦勺,問話那般小心。
周嶼淮抽出神,回身說:“剛回來。”
“這次她外出培訓時間挺久的,王氏集團的案件一審要開始了,但不過我聽說那邊找了人背鍋,岑小姐正好是審理法官,您要不要去現場旁聽?”
周嶼淮在思量,他每沉默一秒,所處的空間裡好似都會抖落些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