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們擁簇着她回了院子,她慌着心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宋簡之終于回來了,擡眼一看,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等到這個地步,廖氏反而冷靜下來了。
她斥退左右,閉了閉眼,睜眼後問,“到底怎麼了,說。”
宋簡之面上強裝平靜,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疲憊,開口一一道來。
廖氏聽到聖上開口那裡,整個人就一軟,擡手制止,示意他不用說了。
宋簡之收聲,坐在那兒出神,屋内立時安靜下來。
“失了聖心,你可想好之後怎麼做?”
宋簡之閉了閉眼,而後道,“此事終究是件小事,皇上雖然不喜,但也不會太過在意,隻要我以後好生辦差,立下功勞,總能挽回聖心。”
“眼下最要緊的是,得快些将宜真接回來。隻是我被陛下罰在府中不許出門,這件事就要勞煩娘了。”
宋簡之冷靜的音容很好的安撫住了廖氏的不安,不由的放松了些許,道,“那就好,那就好。”
“放心,宜真的事交給我。”
說是說,母子二人卻也高興不起來。
畢竟,聖心難測,要挽回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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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前行,停在巍峨的宮門前。
宜真下了馬車,在皇後身邊大宮女吉祥的帶領下,徐徐踏入這座被天線無數人敬畏仰望的皇城之中。
入了宮門,沒走多遠,前方就瞧見一座步辇,宮人們垂首靜立左右。
宜真隻是餘光掃了眼,目不斜視,儀态端整。
吉祥暗自打量,這還是這麼多年,她第一次這樣認真的觀察這位貴女。
現在想想,竟不由覺得有些奇怪。
到底是一位貴人,她們這些人,說是女官,但也是侍候人的,各家主子都擱在心裡,可她偏偏就對這位沒什麼印象,乍一想,隻能想到安靜二字。
不過這位的風儀着實出衆,瞧着竟比那幾位常常出入坤甯宮的皇女郡主們都不差。
甚至……隐隐更為出衆。
吉祥沒再深思下去。
“夫人,請上步辇。”她道。
宜真稍稍遲疑,步辇這待遇,往常也隻有她祖母幾人才會有此殊榮。
“這,是否不妥?”她道。
“您隻管坐,這是皇後娘娘心疼您。”吉祥忙說。
宜真微怔了一會兒,才慢慢坐上去。
宮人們擡起步辇,往坤甯宮去。
微微的搖晃中,宜真微微垂眸,初時的驚訝早在這一路上就想明白了。
皇後此舉,重在展示皇室威嚴,安撫她隻是順帶。
可對她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别人的憐憫從不是壞事。
一路到了坤甯宮,宜真下辇,不敢多看,吉祥過來扶她,便壓低了聲音說。
“陛下身邊的内侍候在殿外,夫人小心些。”她提醒。
“多謝姑姑。”宜真謝過她這份善意,心中微的忐忑。
她曾無數次見過這位陛下,但那都是在表姐妹和堂姐妹中間,能得對方一個眼神都少,似這次的直面,從未有過。
屏氣凝神,宜真順利入了殿内。
大齊皇宮沿用前朝,立朝之後有過數次翻新,其中乾清宮和坤甯宮是重中之重,陛下親自過問,可見其重視。
剛入殿内,香甜的瓜果香氣就萦繞在了鼻尖,随之而來的,是藏在甜蜜之中的些許苦澀滋味。
宜真眼睫顫了顫,心道皇後的身體原來現在就已經不太好了。
她正要擡步往殿上行去,卻見吉祥引着她往偏殿去,那邊應是寝室所在。
“陛下,娘娘,奴婢将宋夫人請來了。”吉祥上前,笑吟吟道。
宜真餘光掃見前方坐着的帝後二人,上前一步,矮身見禮,“宜真拜見陛下,拜見娘娘,陛下娘娘萬安。”
皇帝在皇後處素來沒什麼架子,兩人坐在一處,如同尋常人家的夫妻般。
别看他在朝上表現出了不悅,等來了皇後這裡,卻是連提都沒提,還是皇後主動說起的這件事。
他立即一笑,道,“還是夫人懂我。”
說話間,皇上看了眼皇後,發現她對這件事顯然有些不悅,心知這是心疼晚輩了。本來他并不怎麼在意,隻想着給宋簡之一個教訓就好,到底是老下屬的孫子,可見着皇後如此惦記,心裡才生了些怒火。
竟讓皇後憂心,這宋簡之着實該打。
皇後近些年身體越發不好,皇帝一直惦記着,這會兒也不願她多想,說了些别的話岔開,可說着說着,反倒又說起宜真的事。
皇帝膝下有十六子,小的才兩歲,大的連孫子都十多歲了。
林林總總算起來,他現在孫子孫女加起來也有幾十個,他自己的孫輩都記不過來,更何況是姐妹家的孩子。
直到今日皇後提起,皇帝才知道宜真的處境,眉微的皺起。
皇帝顯然有些不悅,但皇後清楚,他并不是心疼宜真——
那種情緒隻有女子才會有。
他不高興,更多的是因為長公主如此作為,顯然也是在敷衍他。他為老下屬賜婚,結果卻賜了個家裡不喜歡的,這讓外人怎麼看?會不會以為他對宋家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