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庸搖頭。
“是我忘了,那時你還小。”宜真恍然。
“姨娘,姨娘不喜歡我。”宋庸再三遲疑,還是輕聲出了口,說,“她怪我沒用,不能讓祖母和父親喜歡我,平時不怎麼理我。”
宜真的細眉頓時微微的蹙起了。
那時宋庸還小,大概才五歲左右,哪有母親這樣對孩子說話的?難道……她知道宋庸不是她的孩子?
對于這一點,宜真心中一直有所猜測。
她不覺得會有母親忍不住自己的孩子,但斯人已逝,已經無法回答她了。
不過那個徐嬷嬷……
宜真心中飛快的盤算,面上則憐惜的看着眼前小小的少年。
“這不是你的錯。”她彎下腰,直視宋庸,擡手按住他的肩。說的認真,“好壞與否,都過去了。母親會好好照顧你的。”
可如果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宋庸擡頭看她,悄悄把這句話藏到了心底深處,回了一個高興的笑,說,“好。謝謝母親。”
“快過年了,你兩位師傅都已經請辭,明天再上最後一天課,就要休息了。等到後日,我帶你出去轉轉?”宜真溫聲。
從兩位師傅到之後,宋庸一直很勤奮,除卻偶爾被宜真帶着赴宴,平日鮮少會有休息的時間。
如今眼看着要過年了,總算也能放松一段時日。
宋庸自然點頭。
宜真一笑,說,“那就回去吧。”
“母親,孩兒告退。”宋庸認真行禮。
年二十五,兩位老師離開襄台伯府。
二十六上午,用過早膳,宜真帶宋庸出門。
逛過幾家店後,宜真又為宋庸添置了幾件配飾,預備年節期間用。
雖然還冷,但綢緞鋪裡已經開始準備春日裁衣的布料,她又選了一些适合宋庸的。
這般來回走了好幾條街,可謂是收獲滿滿。
難得出門,宜真又帶着宋庸去酒樓用了頓午膳,便就準備回家了。
年節跟前,這幾條街的人多,府上的馬車停在别的地方。
宜真帶着宋庸沿着街道慢慢走着,邊仔細感受着這濃郁的過年氛圍。
街兩邊有好些小攤,賣年畫的,賣燈籠的,賣果子,還有好些哄小孩的玩具之類。
“有想要的嗎?”
宜真看着,忽然想起宋庸似乎沒什麼幼年時期,更莫要說這些了,便就垂首,問了一句。
宋庸掃了眼,搖頭。
或許他曾經想要過,但都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他要讀書,要習武,要為自己拼搏一份将來。
這些,都不重要了。
“謝謝母親,我沒有想要的。”
宜真看他一眼,收回眼輕輕笑了笑,說,“我在你這個年紀,有很多想要的東西。但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紙鸢。”
“一個很漂亮的紙鸢,我看了就喜歡,為此還鼓起勇氣求了繼母,才去買回來。”
宋庸聽着,在心中默念鼓起勇氣。所以那時,他的嫡母其實很忐忑吧。
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下意識去看梅兒和阿竹,就見梅兒憋着嘴,顯然是想到了不高興的事。
所以是有故事?
“所以,真的沒有想要的嗎?”
宋庸稍稍有點走神,就感覺到宜真摸了摸他的頭,溫聲笑着問。
他還是搖頭。
“我想要的,母親都給我準備了。”他擡頭笑着看宜真,宜真對他真的很好,别說他想要的,就是他沒想到的,宜真也早都考慮到。
宋庸覺得他該知足了。
“好吧。”宜真說。
隻是她起了念頭,總想着要買一個什麼才好,這般走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一套擺着各異姿勢的泥塑小人,上面描了鮮豔的彩繪顔料,充滿活潑的童趣味道。
便是但看,也是極為有意思的。
宜真便就吩咐人将之買下,而且是一整套,十幾個,站卧行走,嬉笑怒罵,各式各樣。
這套泥塑小人的确很有趣,饒是宋庸也不由多看一眼。
“這個給你。”宜真笑着道。
“你整日不是讀書,就是習武,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都看不到。拿回去擺在屋裡,沒事多看看,便當是消遣了。”
“謝謝母親,我…我很喜歡。”
宋庸謝過,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他剛才還說不要的……
等回到襄台伯府,宋庸第一時間就将小泥人擺出來,放在自己卧房的床頭。
他坐在床上,認真看了許久。
他幼時的記憶充斥着祖母和生父的厭惡,母親的怨恨,所有人的輕視,一片暗沉。
可如今,卻被這抹豔麗的彩覆蓋了大半。
這一點甜,好似就足以抵過那些苦。
晚膳宋庸都是和宜真一起用的,膳後,又聊了一會兒,宋庸便告退離開,照舊是梅兒送他回去。
半路上,他問出了惦記半日的那個問題:
“梅兒姐姐,今日母親說起紙鸢,我見你似乎有些不高興,是有什麼原因嗎?”
聞言梅兒立即就擰起了眉,但關于宜真的事情她向來不會輕易開口,還是宋庸想辦法又說了好幾句,她才壓低聲音說了。
“那個紙鸢被繼夫人所出的三小姐毀了。”
“三小姐看到夫人的紙鸢非要要,不給就上手搶,然後紙鸢就被弄破了。三小姐倒好,直接就嫌棄起來,夫人見了難受,那紙鸢就被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