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韶雨顯然沒有任何鬥志,看着柯随雲,歎了口氣:
“你是個好人,不應該被我連累。我是不可能赢過她,看來我是必死的結局了。”
聽到這句話,柯随雲搖了搖頭: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在這呆着。還有一天的時間呢,也許能找出辦法。”
池韶雨苦笑一聲:
“這是陣營遊戲,可是誰都知道我不可能赢。”
柯随雲的動作停下了,她看着池韶雨,重複了一遍池韶雨的後半句話:
“誰都知道你不可能赢……”
長生齋的衆人等了一整天,直到日暮時分,都沒有人前來争取他們手中的茶。
原本打算好要作威作福,好好拿捏一番的道士們坐不住了,紛紛來到中年道士面前。
“這都快一天了,還沒有人來問我要茶!”
說話的是個腿腳不大利落的年輕道士,臉色青白。
“眼見着就要日落了!”
另一個道士說。
“這到了日落,咱們的茶還送不出去,那可……”
聽到這句話,衆人的表情都難看起來,甚至有幾個已經忍不住伸手去擦頭上的汗珠。
“馬上就要天黑了,要是再不将繼承人選出來的話……”
說話者甚至沒将一整句話說完,自己就打起寒戰來。
柯随雲帶着池韶雨,敲響了閻采薇的房門,來開門的是梁時沐。
看到二人前來,她似乎心情不錯,露出一個笑容來: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的!”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我們還有必要去争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嗎?”
梁時沐問。
她經曆過的幻境不多,可是最簡單的道理——幻境越希望他們去争什麼,他們就越不能真的去争什麼。
中年道士把他們七個人分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弄了一個你死我活的局面出來,應該是很希望他們為了那些“敬茶”打的天翻地覆。
“這個繼承人當然要做。”
閻采薇說,
“那把拂塵一定很重要。至少在這個副本裡,‘真實’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元素。”
巧的是,閻采薇一進入副本,身邊就有一個能力與“真實”息息相關的梁時沐……
将心底的懷疑壓下,閻采薇決定将自己目前頗為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線索更清晰的路徑上去。
“可是那個喬浩宇不是說他要那個拂塵,還要和采薇姐你做交易……”
閻采薇笑了下,眼神卻是冷的。
“他真的要幫我嗎?”
縱使其他玩家缺少閻采薇因為在現實中與鬼屋接觸過,了解《幽夢雲廊》這個劇本所得到的線索,從而難以推出來“他們現在依然可能不是身處于真實”的邏輯。
但有一個邏輯悖論,并不難發現。
與此同時,柯随雲眼前一亮:
“對,你跟她之間實力懸殊相差那麼大,如果這是一個平衡的對局遊戲,至少應該把更多的玩家分配到你的陣營裡。”
不然池韶雨根本沒有勝利的希望。
商業街的很多東西和現實當中的邏輯都是相通的。
這個副本來源于鬼屋遊戲,而鬼屋遊戲本來就會常常因為玩家的具體情況而調整遊戲的難度或者部分設計。
在陣營玩家出現明顯強弱碾壓的情況下,它卻什麼都不做?
“除非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陣營本。”
柯随雲喃喃道,看向池韶雨:
“我們得現在去找她,馬上!”
一場不公平的對決,這不是陣營,是陷阱。
三個新人成為了各自陣營領頭的候選人,候選人本身并不是一種優勢,但是“成為候選人”這件事,是對于新人的提示。
和有一定經驗,作為旁觀者身份也能夠看出副本不平衡的老玩家不同。
新人缺少遊戲經曆,他們不知道副本正确的邏輯為何,也就很難察覺出自己所處的副本是有邏輯悖論和弊病的。
這時候副本給予了他們陣營領導的身份。
而作為領頭人,他們下意識地會去對比自己和對方陣營領頭的位置,然後他們就會發現其中的力量懸殊。
發現了這一點自然會心生疑惑:
如果我注定不可能赢/如果我一定可以勝利,
那麼設置陣營對抗的意義在哪裡?
如果要讓玩家沒有絲毫的生存可能性,何必将他們拽進商業街副本裡?
直接殺了還省功夫。
有了疑問才會有探索,有探索才有可能找到真相,找到真正的生路。
這是副本的第一重陷阱。
如果當時閻采薇沒有站出來,争奪繼承權,讓局勢分成兩個陣營,
那麼很有可能池韶雨順理成章成為新的“長生齋主人”,其他玩家拜師,以為自己的主線任務成功了。
畢竟他們剛剛才殺了鐘叔,從幻境中逃出來,還斬殺了黑色巨樹,發現了鴻祥道人的屍體。
他們經曆過重重危險,就不會懷疑自己所來到的不是真正的終點。
而在閻采薇站出來之後,第二輪陷阱悄然開啟了。
如果順着中年道人的話,積極去争取繼承人的位置,就要努力地去讨好長生觀内的衆人,獲得他們手中的茶。
——讨好他們需要付出什麼?
——喝下那杯茶又會帶來什麼?
三歲小孩尚且知道,陌生人遞來的糖不能随便接。
更不要提這些是人是鬼的東西送來的“茶”。
“咚——咚——”
沉悶的鐘聲響起,日落了。
閻采薇的房門被打開,外面站着喬浩宇,他依然帶着笑容,那種帶點輕蔑,又有些得意的笑容。
“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讓他們都願意來給你敬茶的。”
門外整整齊齊地站着長生觀内的所有人,他們穿着道袍,雙手捧着茶盞,眼睛正對着眼采薇的方向。
暮色之下,他們的眼睛裡閃着幽綠色的火。
“主人,請用茶。”
數十個聲音彙成一股,回蕩在被黑霧逐漸吞噬的庭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