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麼辦?
梁時沐不是擅長正面沖突的類型,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閻采薇一樣一力降十會的銳氣。
但她并不是一個蠢人。相反,她很聰明,敢于判斷,也能下決心,所以才能在第一個副本就堅定地站在閻采薇身邊,哪怕在對方面臨困境時也沒有退縮,由此換來了閻采薇的信任。
兩次副本的經曆讓她的心理素質增強不少,即便一上來就是這樣的兇險境地,梁時沐也不會像在《幽夢雲廊》時一樣,躲在黑暗裡流眼淚。
“一定有機會,一定有機會……”
梁時沐默念着這句話,正如閻采薇常說的一樣,既然商業街把他們拉進來了,就不會讓他們陷入十死無生的局面,否則直接殺了所有人就是,費什麼勁還把他們放進原住民的世界?
梁時沐是用網遊思維來判斷酆都商業街的,既然是遊戲,就必定有玩家可以做到的通關路徑。
她如今身穿囚服,被鎖鍊束縛住,幾乎動彈不得。但一載入副本就是這樣的絕境,更說明生機一定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低下頭,被綁住的雙手緩慢地在鎖鍊上摩挲着,指尖感受到一陣不同于金屬的柔軟質感。
在這裡。
梁時沐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她用手指尖輕輕摸索着。
那是一塊不大不小的布料,剛剛好被塞在了鎖扣上面,讓鎖扣沒有落死,留了一點點的空隙。
她輕輕将指甲頂進那一點縫隙,在人聲吵嚷掩護下,利用布料隔開的這麼點距離,使了個巧勁兒,将一隻手硬扯了出來。
“……”
靠,大拇指要碎了。
骨骼被擠壓的痛感讓梁時沐忍不住咧了下嘴,輕輕嘶了一聲。
但好在是出來了。
這時候就要感謝古代人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了。
借着衣裙的遮掩,梁時沐甩了甩發麻的手。悄悄将自己腕上寬松了許多的枷鎖掙脫,又把纏在腳上的鐵鍊子解開,總算是基本恢複了行動能力。
可是,現在跑……
梁時沐四顧看了一下。她如今身處鬧市之中,在一個被衙役隔出來的一片地裡。
這裡除了她之外,一共還有六十三個身穿囚衣的人,其中五人已經被驅趕上去,按在了行刑台上。
現在,她和剩下五十八個人關在一起,每個人手上腳上都被綁了鐵鍊,不能行動。
看守他們的衙役并不多,定睛一看不過二十個人。再加上,還有人需要時不時給囚犯們解開腳鍊,推他們上行刑台。
所以隻要抓住時機,最理想的情況下,隻需要從十五個人手下跑出去。
可即便如此,這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梁時沐的體能不錯,不然當初也沒法扛着高了自己半個腦袋的閻采薇往外走。
但一對十五,她又不是什麼飛天小女警。何況這裡其他囚犯,也未必會幫她,隻要有一兩個人絆住她的腳,她将再無希望了。
難道帶着所有人一起暴動?
掃了一眼那些囚犯的樣子,梁時沐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
幾十個人,青壯年是不少,但是老弱病殘也不少,甚至有還不到半人高的小孩子。這些人各個神情頹喪,一身狼狽,每個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可能是因為他們被關押折磨了太久,周身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臭氣。
她現在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場抄家滅族的行刑現場。
而她的行動,可能早已經被發現了。
怎麼辦?
他們看了多久?
他們看出來了什麼?
他們……知道她的身份了嗎?
“小姐。”
在梁時沐幾乎骨血發涼時,一個虛弱的聲音說道。
她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幾乎不成人形的中年人,他衣衫褴褛,身上滿是血污。梁時沐第一眼看過去,幾乎以為那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小姐,跑吧。”
他布滿傷痕的手上,拿着一個小小的火折子。
“燒起來了,你就能跑了。”
燒起來……什麼燒起來?
梁時沐竟不敢細想。
可是此刻她突然反應過來,這四周的氣味到底是什麼。
是火油的味道。
“小姐,快走吧。等這裡人少了,就燒不起來了。”
中年人緩緩說着,或許是因為虛弱,或許是因為緩慢,讓他的語氣聽起來,居然還顯得很溫和。
他的聲音并沒有刻意放低,周圍的幾個囚犯都能聽見。
而此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或者表示出抗拒。
他們就這樣,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沒有改變一點表情,麻木地同意了。
用最痛苦的死亡去換一個人的生機。
“……好。”
梁時沐沉默了一下,沒有說多餘的話。
她是用網遊思維過關的玩家,對她來說,這一切隻是副本的前置背景,這些人隻是素不相識的NPC。
他們的故事,他們的犧牲,與她無關。
這隻是,副本為她設置的生機罷了。
梁時沐握緊拳頭,不去看那些面孔,可是呼吸的頻率,卻總是平緩不下來。
如果他們看起來像人,動作起來像人,甚至思考起來都像是人,那麼他們……真的能被自欺欺人地,被稱之為“NPC”嗎?
不能去想這些。
梁時沐強行守住思路,看着囚犯們在衙役不注意的時候,磨磨蹭蹭地擠在了一起——這不難,他們本來也是被圈在了這小小的一片地方。
人是血肉做的,衣服上又浸了火油,擠在一起,隻要一點火星子便很快便能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