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屍體已經确認了數量無誤,也無平民受傷,财物亦無傷亡。反正梁氏都是要死的,咱們便順勢平息了事端,也能穩住局勢。
若是大舉調查,就是由您聲明了有人能在城中光天白日,鬧市縱火,咱們卻毫無頭緒。
如此下來,必定民心惶惶啊。”
城主沉默了,她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這一場火太蹊跷,若是歸作天意,各方都能得一個借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算作人為作亂,那麼從上到下,要牽扯進來的又不知多少人。
況且,還要再算上民心得失。
在民衆眼中,這場火若是“天火”,便是城主的處置順應天意。
若是大肆追查,便是宣告天下,有人在城中作亂,必定又是物議沸然。
更有甚者,會認為,反正梁氏都是要死。為了罪人之死追根細究,莫非是城主要打自己的臉麼?
城主沉吟良久,隻說:
“那也不能置之不理。即便不能明文昭示,也要帶人暗地裡追查。”
私下追查效果自然比不上明面調查,但兩相其害取其輕,如今也隻能這樣為之。
“既然軍師考慮周全,此事便由你全權負責,查不到真兇,也不必來回我了。”她的聲音冷硬。
“臣領命。隻是這私下追查…不知該從何處查起?”白眉老者暗歎一聲,行禮領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城主冷哼。“梁氏的繼承人,那個叫時沐的孩子,素來和采薇交好。你懷疑有人引這一場動亂,是為了趁亂救那孩子出去。”
聽到消息的第一刻,城主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懷疑。
雖說現場屍體的數量都對得上,可畢竟都已經燒成了焦屍,難以辨認面容。
這兇手已經有了能在城中鬧市縱火的能力,若是真想偷梁換柱,找個身形相似的放進去,還真有可能成功。
“但我自己的女兒我了解。她縱然想要救人,也絕不會用這樣殘忍殺戮的法子。”城主搖頭。“若是她真有這個狠心,肯使這樣的陰毒計策,當日也不會來書房中和我為梁氏的處置辯駁争論了。”
“也不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挑起大梁。”
——
閻采薇含着蜜餞。
而佘靈目光灼灼,盯着她,好似在期待着什麼。
?
閻采薇不解。
神使鬼差地,她擡起手。
果然,佘靈一彎身子,将自己的腦袋送進了閻采薇手心裡,一雙圓眼滿足地眯起。
“少城主什麼都不必擔心。”她聲音甜軟,眼神裡滿是憐愛溫柔。“有佘靈在呢。”
她說話間,房門再一次被推開,由兩個侍女領着一個人進來。
被領進來的是個女孩子,十七八歲,很瘦,面色不大好,穿着素色常服,頭發挽成簡單的發髻。
随着她走進來,閻采薇的眼睛也緩緩瞪大了。映入眼中的,是一副比現實中瘦弱憔悴不少,但依然是熟悉的面孔。
是梁時沐。
“時沐。”閻采薇的聲音放輕了。
進入副本之後情況複雜,梁時沐的境遇又十分兇險,閻采薇沒想到自己能夠這麼快就與她見面。
“我都說了,少城主不用擔心的。”佘靈似乎很滿意眼前這一幕,頗為得意。“你瞧,時沐小姐這不是自己找到了方法,逃出生天,來和少城主見面了嗎?”
似乎也知道要給二人叙舊的時間,佘靈說罷,也沒再停留,帶着侍女走了出去。于是,房間裡隻剩下了閻采薇和梁時沐兩個人。
“發生了什麼?”閻采薇問。
似乎不知道一時間從何說起,梁時沐沉默半響,聲音被煙熏得發啞。
“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刑場了,那裡有很多,很多個……待行刑的人。我還在想要怎麼逃出去的時候,他們主動……”
“他們主動縱火,制造了騷亂,讓我跑出來了。”
說到這裡,梁時沐的聲音凝噎停滞了一下,但很快,她深呼吸一口氣,又平複下情緒,隻是擡手捂住了眼睛。
明明隻是一群陌生人的死亡,甚至在梁時沐的認知裡,他們都算不上“人”。
可是此時此刻,她的手心依然觸摸到一片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