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平二年,贛州長嶺下。
“阿姐,他真的會死嗎,他今日......今日還說要找人牙子來把我們賣給鞑子。”漆黑的房間裡,一個十來歲衣衫破舊的孩子緊盯着小木窗眼神一瞬也不離開。
“咳咳咳咳咳.....别怕,姐姐保證他活不過今晚。”楊度咬咬牙強撐還未病愈的身體,發白的手指用力的捏緊一支小竹笛。
夜色下,被小小的油燈點亮的某戶人家透出朦胧的黃光來。楊度輕輕的将小木笛送到嘴邊,忍住喉頭湧上來的腥甜,眼神中流出濃濃的殺機。
半晌,幽幽笛聲隐隐在小村落裡響起了。
上輩子楊度是實打實的良好公民,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把公路邊的破栅欄帶回家養花,沒想到來了異世就麼快就要手染鮮血。
但她不能退卻。
屋後不遠的破草屋内。
胡大有興奮抱着從兩個孤兒手中搶來的嚼用,回到自己家中。屋裡常年無人收拾,處處藏污納垢,散發着奇怪的味道,角落處還時不時傳來窸窣聲,但這些胡大并不放在心上。
随意點燃燈,躺回自己髒亂不堪的床上,繼續盤算着改日去城中找個人牙子來,将那姓楊的丫頭賣個好價,單看長相賣個半貫總是有的,至于小的那個賣不上價,随手捂死往亂葬崗一丢便是了。
正好那土屋院子看着比自己的破草屋好多了,想到此處胡大更是心熱難耐。禁不得拿起小桌上的酸酒大喝兩口,半晌又覺得熱,散了胸口衣裳,迷糊間隐約聽得隔壁傳來悠悠笛聲,不耐煩的罵了幾句,翻幾個身,又沉沉睡去了,不多時屋裡鼾聲大起。
靜谧的月色透過小窗灑進屋内,搶來的香囊為屋子内增添了一縷越來越濃的異香,一些細碎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賣飲子嘞,酸甜解膩的紫蘇飲子.....”
六月末的日頭依然毒辣,刺在身上毛焦火燒的,讓人面皮兒泛出栆色說不出話來。江南西路城内,街上隻餘些商販叫賣聲,行腳漢子們讨不到活計,紛紛湊在藥鋪子前的陰涼處,閑談磕牙。
生意慘淡,鋪子的老掌櫃也不願動彈幹脆由着閑漢們去了,自己一手撐着下巴,趁着門口幾縷流風帶來的涼意打起盹來。
“聽說了嗎,狗日的蒙古人打過來了。”
“飲血茹毛的鞑子,成日跟在畜生後面,果然不守信用。”
楊過扶着姐姐順着牆根坐下,見姐姐已然坐好對自己擺擺手,這才拿起一旁的背簍一步三回頭的走進藥鋪。
“咳咳咳咳咳......”
突來的咳嗽聲引得閑談的漢子們眼瞟一眼,見不過是個黃口小兒,也不甚感興趣的轉回視線,繼續聊起了神州大事。
楊度定定神,看着弟弟已經和藥鋪掌櫃說起話來,面色不顯繼續側頭聽閑漢們磕牙。
“早先聽說鞑子打到棗陽城了,直叫人心頭一跳,好在郢州将軍可不是那軟蛋,給了鞑子好大苦頭吃,眼下啊那群鞑子早滾回野蠻地界去了......”
“要我說啊,那鞑子離咱們贛州遠着呢,打不到這來,這年日啊倒是活計不好找咯”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附和,一時間少了對大事的關注畢竟那是皇帝老兒的事,平頭百姓更關注米價幾何,哪家大戶找人手,好賺點錢糊口。
楊度将一路來聽到的消息默默盤算着,心頭有了計較。這是她自出生以來的第十一個年頭了,憑借着上一世的記憶,出世不久就弄明白自己竟然回到了南宋年間。
老天爺這可不是個什麼好年歲,南宋後期遭蒙古入侵小皇帝都被逼跳海,皇帝尚且如此,何況自己這一世投身的家庭也并不富裕,楊度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出生就面臨如此嚴峻的考驗。
待周歲起名時,更是得知了驚人的事實,與自己一胎出生的弟弟竟然是金庸老爺子書中大名鼎鼎的楊過!
一開始楊度也懷疑是重名,直到聽見周遭人喊這一世的母親南琴妹子,這才确定了自己的确來到了神雕的世界。
上一世楊度可是金庸老爺子的忠實讀者,自然是知道在初始版的神雕俠侶中,楊過的母親是一個叫做秦南琴的捕蛇女,沒想到竟然成了自己的母親。
還沒來得及感慨自己的奇妙機遇,待到三歲時,靖康之恥又給了楊度一大巴掌。這個時節是曆史上漢人最悲慘的年代之一,丢了小命都是輕的,一不小心就還被當成儲備糧‘兩腳羊’。這還怎麼睡得着,再過不久就要被當成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