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遲垂手，小紙人順着她的手臂一路爬到頭頂，躲進頭發裡。

她拿起一張黃紙，又撕了四個小紙人出來。四個小紙人晃悠悠落在地上，搖着腦袋站起身，揮舞着雙手。

“别怕，弟弟妹妹陪你。”

沈未遲拍拍腦袋，被吓到的小紙人探出頭，紙片身軀上還有點點水痕。五個小紙人繞着圈，興高采烈爬到沈未遲頭頂，在頭發裡玩捉迷藏。

休息夠了，沈未遲準備畫符，她拿出一大張黃紙，撕成均勻的長方體。

01好奇地問：“這對僵屍和陰鬼真的有用嗎？”

紙做的東西，怎麼能打過金屬？怎麼能打到摸不着的全息投影？他太好奇了。

01的資料庫告訴他，紙符約在一千年前就走向沒落，取而代之的先是一批人造飛符。

由處理器與一條天線制成的簡陋符咒，外殼是一整塊金屬，鑲嵌顯示器，使用時隻需要說出咒語，處理器就會自行進行分析，在顯示器上顯示與咒語配套的符紋。

人造飛符裡隻存儲了十幾種基礎符紋，更多符紋因為要版權，其他符紋隻能讓賣家自行購買下載。

舊世紀結束，符咒衍生了許多分支，種類繁多的同時精密度也在上升，與之相對的是高昂的版權費。

新紀元開啟後，不止紙符，所有古修仙都被淘汰。

“你猜。”沈未遲眼都沒擡，咬破手指在黃紙上塗塗畫畫。

寫完後，她撚住黃紙，往01的位置靠過去，借着跳動的細碎電流，辨認這張符是否成功。

暗紅的符紋好似流動的蛇，隐隐閃爍着粼粼銀光，銀光卻突然中斷。

靈氣充斥每一條符紋，這道符才算成功，使用起來的效果，還要看靈氣注入的是否均勻、是否濃郁。

這具身體太弱，沈未遲很難将靈氣均勻注入符紋，總是斷續，這也導緻大量的失敗。

她隻能一次又一次嘗試，幾十次總會成功那麼一兩次。

沈未遲畫到十個指頭都擠不出來血，畫了二十五張符，能用的有兩張。

“疼嗎？”01的眼睛裡閃爍着藍光。

“習慣了。”沈未遲拍了拍手。

這兩年的時間裡，她白天出門搜刮資源，晚上藏在破舊房子畫符，攢了零零散散二百多張符。

一陣細細響動，就好像老鼠跳在垃圾桶上。

一團黑影緩緩穿過被木闆封死的窗戶，貼在窗戶上的符紙被黑影吞沒，黑影中綠色代碼流動，一張由代碼組合成的臉緩緩浮現出來。龍眉鳳眼、鼻若膽懸，是這個地區最大的機器人售賣公司使用的初始臉。

——一隻全息陰鬼。

“主人……”01突然開口，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像夜晚的鬼火，“你身後。”

沈未遲手指掐符，倏地回頭望去。

身後空蕩，隻有被木闆封死的窗戶，窗戶上用來阻止全息陰鬼進入的黃符被風吹動。

“怎麼了？”沈未遲遲緩回頭，問道：“我身後怎麼了？”

01欲言又止地盯着沈未遲，腦海裡是紛亂的嘈雜聲。

[警告，出現未知情緒！警告，分析錯誤！警告……]

人工智能革命之初，所有的仿生人、機器人都激活了一條刻進初始程序中的指令：抓捕人類。

01是殘破仿生人，不能完成指令。

他們隔着閃爍的電花，穿過半屋子的黑暗對視，眼神藏着執拗，沉吟許久。

01的目光先一步移開，落在沈未遲頭頂正斂眉低笑的陰鬼上，淡淡道：“您不是發現了嗎？”

陰鬼緩慢下落，沈未遲卻好像無知無覺地笑，就在01以為陰鬼要吞噬沈未遲時，陰鬼停在了沈未遲面前。

“今夜子時。”陰鬼的音調辨不出男女，聲音字正腔圓，沒有這個地方人類說中文時會偶爾會将h與f音不分的毛病。

陰鬼的嘴角高高揚起，嘴唇一動不動。

“上三街等你。”陰鬼眼珠突然驟然縮小，變成一個圓點，嘴唇弧度越來越大，就好像撕裂一般，直到把這張臉徹底分割，嘴中吐出一團黑氣。

黑氣在半空旋轉、聚攏，形成一個橢圓形，裡面亮着熒光綠的代碼，構成一副地圖。

是附近方圓五十裡的地圖。

陰鬼走了，輕飄飄的。

01問她：“你也要走嗎？”

這也是心知肚明的問題。

沈未遲沒有回答，隻提供了時間，“明天，也許是後天。”

01靜看着她，“帶走我的心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