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麻煩。
看着面前的售票窗口,少年不大高興地皺起了鼻子。
江戶川亂步,今年十三歲。幾日前,他的父母去世,了無依靠的他準備聽從父親的囑托,去橫濱投奔父親身為警察學院校長的朋友。
但是剛來到車站,江戶川亂步就遇到了一個問題——他不會買票也不會坐車。
不過盡管自己不會,這其實也難不倒江戶川亂步。他立刻開始打量起了火車站門口的其他人,打算從中找一個幸運兒來給他幫忙。
剛剛和丈夫大吵了一架準備回娘家幾天的婦人,看上去還在氣頭上,pass。
焦急等待着從戰場上回來的兒子的母親,估計也沒什麼心情管别人的閑事,pass。
拿着手機和合作對象在争執的商人,pass。
在逗流浪狗玩的小孩……
嗯?
江戶川亂步将就要移開的目光頓住,又睜開眼睛眨了眨,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那個小孩……不是在逗狗玩,而是……在和狗對話?
——
尤拉确實是在和狗狗說話,因為是這隻狗狗幫她帶了路,還一路馱着她到了車站。現在她已經買好車票準備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她對着大狗狗感激一笑:“謝謝你,大狗狗。”
大狗也汪汪了兩聲,激動地向她索要謝禮。
這也是一人一狗事先說好的,它給尤拉帶路,尤拉請他吃東西。
尤拉哒哒哒地跑去附近的便利店裡給大狗狗買了火腿腸:“給,這是給你的謝禮,我馬上就要走了,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再回來看你呀。”
邊上的人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側目看了她一眼。
不為别的,女孩那脆生生的童音說出口的并非日語,而是英語。而且是極其标準的美式發音,不含半點日本腔調。隻是因為年幼小女孩說出來的話,聽上去有些口齒含糊,但卻流利極了。
不過在看到少女那一頭金色的卷發和顯然異于本國人的白人五官後,就立刻不覺得奇怪了。
然而大多數人在看到尤拉的模樣後,也都紛紛收回了目光,甚至會下意識地繞開她。
在如今世界各國還在大戰的敏感時期,這大概率是來自美國的小姑娘在大多數人眼中簡直就和麻煩二字畫上了等号,誰都不想去沾染,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誤認為是不是有什麼旁的想法。
江戶川亂步卻是完全沒有這樣的意識,他隻是注意到了這個外國小姑娘和這隻流浪狗之間的溝通非常流暢。
并不是在逗狗玩,對方是真的能夠和狗對話。
當然,比起這些江戶川亂步更是注意到了尤拉手中的車票。
很顯然,這個小孩是會買票的。
——
答謝完狗狗,尤拉突然察覺到了有人在盯着她看。
她打小就擁有着如同獸類的敏銳度,一個扭頭過去,就對上了江戶川亂步。
嗯?
這個哥哥看着她幹什麼?她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尤拉下意識伸手抹了下臉。
“沒有髒東西。”尤拉抹臉的時候,少年的聲音響在了她頭頂斜上方。
尤拉停下手,擡頭看向江戶川亂步的目光裡滿是疑惑。
沒有髒東西的話,這個哥哥看着她幹什麼?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她手中的車票:“我也要去橫濱。”
啊……
尤拉眼睛一亮,然後組織着自己并不熟練的日語問:“哥哥,去橫濱、也?”
好在江戶川亂步對她一個一看就知道隻在日本生活了不到一年的小孩也沒有多高的語言能力要求。
他點點頭:“對,但是我不會買票。”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完全沒有覺得自己不會買票還找一個比自己小了六七歲的小孩子幫自己買票有什麼問題。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尤拉沒能聽懂他的意思。
隻見小姑娘站在原地梳理了一下她的語言系統,随後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讓出了一旁的狗狗:“給!”
江戶川亂步:?
他看着尤拉,心中升起了一種荒謬的推測……
不……正常人應該不會這麼想。
尤拉一臉友善的笑容,如同紫色寶石一般的大眼睛真誠無比地看着江戶川亂步。
而一旁的狗在被尤拉推出來後還在對着江戶川亂步哈次哈次,一臉的呆相,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尤拉委以了什麼樣的生命不可承擔之重。
終于确認了對方确實是這個意思的江戶川亂步:“……”
不,他不是來要狗的。
花了一點功夫,江戶川亂步才讓尤拉搞明白了他是要坐火車而不是騎狗。
尤拉遺憾地摸了摸狗頭,為自己新認識的狗朋友感到難過。
沒有工作,它就隻能回去繼續翻垃圾桶了。
從尤拉的眼神中看懂了她内心想法的江戶川亂步:“……”
他覺得這狗應該不想要這樣的工作。
會死狗的。
好在,小姑娘雖然日語都說不利索,卻很樂意幫江戶川亂步買票。
她幫江戶川亂步買了一份車票。
江戶川亂步注意到,雖然售票窗口的售票員應該是要求能進行日英雙語溝通的,但尤拉買票時用的卻并非英語,而是她那磕巴的日語。
顯然,剛剛小姑娘給自己買票的時候已經嘗試過使用英語了,在售票員的英語水平估計還處于日式英語的階段,導緻這兩個人可能誰都聽不懂誰在說什麼。
那還不如用日語溝通,至少還能聽懂那麼一點點。
買票成功,兩人一起進了候車廳,沒一會兒就一同坐上了前往橫濱的火車。
兩人的座位其實并不挨着,但是江戶川亂步一路跟在尤拉後面,直接跟着坐在了她旁邊。
尤拉一開始也沒覺得哪裡不對,還以為江戶川亂步的座位就是那裡,直到後面有人來拿着車票過來說他坐了自己的位置。
尤拉呆了呆:“喵???”
孩子驚得連貓語都蹦出來了。
好在,對方看他們兩個小孩,也沒計較,直接和江戶川亂步更換了座位。
尤拉看着鄰座的江戶川亂步,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後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天真爛漫的笑容:“是哥哥……一起、我嗎?”
?一句話說得七零八碎。
好在語序不影響理解,江戶川亂步果斷點點頭。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裡,不如直接跟着尤拉。
最關鍵的是,不跟着尤拉他可能連車是哪一班、啥時候該下車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