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八拿銀子走了,我氣歸氣,卻也松了口氣,往後眼不見心不煩,我還能多活兩年。
原以為這輩子再不用見了,沒成想他回來了,還變成了我一心盼着他出息成的那樣人,我就想知道是誰這麼大的本事能給柳八教成這樣。
等那天瞧完雲來貨行本錢出貨的場面,我就知道雲來貨行的掌櫃的很不凡,見識和決斷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教好柳八。
叫我沒想到的是,馮掌櫃的是女子,還是花信之齡。
同樣是女子,原我好覺着自個兒挺能幹的,見了馮掌櫃才知道天外有天,我還差得遠呢!”
馮妙嫦沒大懂裴老娘子說這麼些要做什麼,還這麼誇她。
老實說她對裴老娘子的來曆是有些好奇的,她舉手投足間那渾然天成的大家儀态,可不是學幾年就能有的,必得是打小養出來的。
雖隻不經意的一句半句帶出來,也夠馮妙嫦判斷出裴娘子是讀過書的,還不是隻些許認得幾個字。
這樣的女子可不是尋常之家能養出來的,更不是教坊那些地方教出來的。
可若是高門大戶家裡的,又怎會流落到這樣偏遠的邊城,還是孤身一人,自己頂門立戶的?
想歸想,馮妙嫦面上一絲不露轉了話頭,“裴老娘子謬贊了。
雖說裴老娘子大度不想計較,柳八花了裴老娘子那許多銀子心裡總是不安,裴老娘子又不想他擱眼前時刻煩着,那咱們就折中一下,叫柳八還了大頭的銀子,就一百兩吧,多的就像裴老娘子說的,就當貼補好姐妹的孫子了。
隻這麼會兒,我就知道裴老娘子是嘴硬心軟的,說是放手不管柳八了,沖着和他阿婆的姐妹情份還是要挂念着的,如此養老的事咱們且走且看,兩下裡你們一老一小先當親戚走着,可還行?”
裴老娘子也沒再提鋪面的事,點頭微笑道,“瞧馮掌櫃面子,就這麼辦吧!”竟是允了。
柳八大喜過望,“裴阿婆,有空我就去瞧你,我們府裡忍冬姐姐做的好點心,你愛吃的紫玉酥她也會做,到時我求她做了帶過去你吃啊。”
裴老娘子沒想到他這就順杆來了,厚臉皮比之前還有過之,應了她又不想,拒了那剛應的就是假的了,一時滞在那裡不能作答。
這一老一小看着太喜興了,馮妙嫦笑瞪着柳八,給他加了把勁兒,“你倒會慨他人之康,你忍冬姐姐這陣子忙到分身乏術呢,你這兒還給她派活,果然姐姐是做假的,阿婆才在你心坎裡。”
柳八咯咯嬌笑着,“哪有,我也不白使喚忍冬姐姐,她愛聽我唱曲兒,她做點心的時候我就去給她唱曲兒,随她點哪個我都唱。
在吳郡時人拿銀子來找我都沒應過這樣呢,都是我想唱什麼他們聽什麼呢。
不獨忍冬姐姐,咱雲來貨行的都在我心裡裝着呢,隻裴阿婆是長輩,我要多顧着些。”
馮妙嫦轉向裴老娘子,“瞧他嘴巧的,閑來倒可給裴老娘子解悶呢!”
裴老娘子也無可奈何了,隻能道,“馮掌櫃教的好,我替他阿婆謝你。”
裴老娘子也是痛快爽利的,知道事不可為也不糾纏,站起來道,“既這樣我就不多留了,馮掌櫃忙着吧。”
馮妙嫦忙叫賈大稱出百兩銀子裝匣子裡給柳八,柳八接過雙手捧給裴老娘子,“裴阿婆你收着。”
裴老娘子卻不接,“這麼重的物事,老太婆拿回去就要累癱,你給我捧回去。”
這是允他上門了?柳八生怕她反悔一樣,捧着裝銀子的匣子就出門上了等着裴老娘子的馬車。
裴老娘子也不管他,反身意味深長地看着馮妙嫦,“早上我瞧着雲來貨行的商隊拉着好些貨出了定陽城往東去了,都知道東邊來的貨好賣,可沒和東邊那些軍鎮談攏的時候,石奎也沒本事走通東邊的商路。
這會兒比哪回都亂,會澤和懷蘭分屬了兩家軍鎮,東邊來回就更難了,這樣的時候雲來貨行還能往東走大隊的商隊,石奎做不到的雲來貨行想敢做,馮掌櫃說自己是升鬥小民,我卻是不能信的。
憑馮掌櫃的本事,我那三個鋪面經營好了必能讓馮掌櫃如虎添翼,更上層樓,不如馮掌櫃回頭再仔細琢磨琢磨?
當然,這麼久我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馮掌櫃可以慢慢想這事兒,我等你的好消息。 ”
說完也不等馮妙嫦回她,出門上車走了。
裴老娘子連西邊的勢力布局都通曉,談吐見識尋常男子都沒有,馮妙嫦這會兒可以斷定,裴老娘子絕對是高門大戶裡出來的。
想到自己,難到裴老娘子也是被家族放棄的?
回枕霞軒裡用了哺食,正想歇個晌,西嶺卻找了過來。
七爺在府裡,西嶺不好生給他調理将養,跑她這兒來做什麼?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求馮掌櫃來了!”西嶺開門見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