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鑒等候多時,他酒醒了大半,臉頰上有些淡粉,一手撐着額頭,阖目養神。
渾身放松之态,讓他那與身俱來的攻擊性下降不少。
等人輕聲喚道,“殿下,沈六小姐到了。”
他擡起眼簾,幽深的眸子鎖定在沈芫身上,那種熟悉的壓迫感就又裹住沈芫。
沈芫福身行禮,“臣女見過殿下。”
楚鑒動動手掌,“不必多禮。”他指指身邊的位置,“坐。”
沈芫惶恐道,“這怎麼好如此僭越。”
楚鑒擺擺手,“都下去。”
他這殿中侍婢魚貫而出,幾名暗衛從房梁越下,跳窗離去。
他道,“坐下吧,這裡沒其他人了。”
沈芫四處打量一會兒,從善如流,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楚鑒道,“你有一批藥材從江南道入兩江道,還是從塔國買來的,沈芫呀沈芫,你還有多少驚喜?”
沈芫攤手,“隻有這一件了,本來就是做從塔國低價買入,在楚國加價售出的生意,沒想到正趕上兩江道天災。”
“怎麼想着運到兩江道去?”
沈芫道,“那裡航運發達,下遊多是大城,我包船一路往下賣,不會虧本。”
這也說得過去。
楚鑒道,“你開個價,這批藥材孤買下了。”
沈芫眼中精光一閃,笑道,“殿下不怕我宰你?”
楚鑒亦笑,“你宰孤,錢還在楚國,有些人宰孤,錢不知道去哪了。”
他笑得落寞幾分,“說個價吧。”
沈芫道,“殿下,這批藥材我可以成本價轉給你,但我想求殿下一個恩典。”
楚鑒含笑道,“哦?說來聽聽。”
沈芫跪下拜道,“臣女想求殿下的一個願望,不傷人性命,不損皇家利益。”
楚鑒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沈芫,我這幾日見過許多人,往往嘴裡說無所求的心裡想要的最多,你是哪一種呢?”
“不是任何一種,臣女嘴裡說得就是心裡想的,沒有半句虛言。”沈芫頭抵着地,盡量讓自己誠懇一些。
楚鑒順着臉頰勾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臉對着他,“沈芫,你這個恩典不會是不進東宮吧。”
沈芫眼眸猛地一縮,心跳停滞,這都被猜到了?
她的心思這麼淺嗎?不應該呀……
楚鑒捏緊她的下巴,“孤乃東宮太子,你到底看不上孤哪裡?說什麼也不願意進宮來陪孤。”
他說得有些委屈,夢中的沈芫那般愛重他,與他來往密切,一颦一笑皆是他喜愛的模樣。
可是現實的沈芫對他避之不及。
他也曾害怕這是巫蠱之術,遠過沈芫一陣,還逆着心意行事,想要将她從夢中摘了去。
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忘卻。
他非重欲之人,可也向往過情愛,沈芫能給他純粹的愛,那他便想要她。可幾次試探下來,沈芫全無對他的喜愛之情。
夢中人隻能在夢中。
楚鑒也有不甘之心,他雙眸緊緊盯着沈芫,希冀她說出些挽回的話來,沈芫卻是皺眉扭過頭。
将下巴從楚鑒魔爪上移開,沈芫道,“殿下很好,隻是臣女與殿下不相配,臣女想得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殿下享得是齊人之福,開枝散葉,我們是兩種人,不該強求在一起的。”
難道夢裡夢外沈芫都起的是獨占他的心思?
楚鑒心思轉了兩圈,收回手,将人扶起來,“沈芫,你癡心妄想了。”
沈芫以為楚鑒說的是她所求一人白首在這世間是癡心妄想,便道,“臣女知道,但臣女絕不放棄。”
楚鑒有些觸動,他道,“隻有一個恩典嗎?不求些别的?”
沈芫見他有松口的意思,趕忙道,“就這一個恩典。”
楚鑒朱筆一批,寫就太子楚鑒賜國公府沈氏六娘子沈芫一個恩賜,蓋上他的小印。
東西都是現成的,看來今日太子許下不少東西。
楚鑒将折子遞給她,“拿去吧。”
沈芫看了眼,君主一諾千金,求到這個恩典,可保她不入東宮。
這就足夠了。
她塞進自己衣袖裡,恭敬作揖,“臣女謝過殿下,藥材一入兩江道便會交到朝廷的赈災節度使手裡,供他調配。”
楚鑒眯起眼,“國公府左手倒右手,芫娘莫不是在诳孤?”
沈芫眼睛瞪大,“殿下的錢也沒給我,殿下莫不是在空手套白狼?”
兩人互相嗆了句嘴,終是相視一笑,“說笑了,孤知道你都部署好了,孤信你。”
沈芫竟覺心頭一沉,搖頭道,“殿下,時下艱難,還請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