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人皆被谷纾的瘋勁吓到，可姬良和陸妱含都沒有派人阻止。

谷纾瞪着時桂，繼續道：“我乃陛下親封正二品昭容，我的父親是當朝宰相，這就是尊，而你隻是一個連品級都沒有的侍禦，你的父親我甚至不知官居何處，這就是卑，明白嗎？”

“你可是戴罪之身！你怎麼敢！”

“我本無罪，有何不敢。”說罷，她又瞪了一眼近來扇風點火的楊柳知。

時桂被這一羞辱，大哭起來：“陛下，谷昭容當衆毆打妾，陛下要為妾做主啊。”

姬良挑眉，他顯然也沒想到谷纾會這麼瘋。

當着他的面，毆打妃嫔。

是料定了他不會處置她。

他沒有說話，一臉為難地樣子。

趙甯兒卻又笑起來，她總是笑得很不合時宜：“時侍禦怎麼哭哭啼啼，妾還要看昭容娘子的戲呢，陛下，你打發了她嘛。”

姬良微笑：“時侍禦竟然身子不适，就先回宮去吧。”

“陛下！”時侍禦再次大喊。

“孫培安，送送是侍禦。”姬良溫柔地看着她，好似真關心她一般。

任她在下面再喊，姬良也沒有松口，很快時桂就被人拉走，好歹是皇帝的嫔妃，卻鬧的這般不體面。

谷纾收起方才的狠勁，她本就長得人畜無害，隻讓人覺得方才那一切都是幻覺。

“纾兒，”姬良溫道：“你受委屈了。”

“那季美人的孩子是怎麼回事？”顯少說話的沈萋問道。

谷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後道：“請陛下召季美人的宮女前來。”

姬良自是應準。

不一會，季筎竟也跟着過來。

她尚在病中，身子很虛弱，一見谷纾，立即激動起來，但很快被人制止住。

姬良有些煩：“季美人如果不能好好說話，那就回去再養養身子。”

聽罷，季筎隻能悻悻地坐在一旁，怨毒地盯着谷纾。

谷纾并不在意她的眼神，她依舊鎮定：“妾請問，季美人何時穿上的那件冬衣。”

“怎麼，你還想狡辯？”季筎怒目圓睜。

“季美人若是想知道真相，就直說。”谷纾直接說道。

她指節泛白，小産的回憶讓她無比痛苦，可她更在乎真相。

“晚膳後。”季筎道。

谷纾緊接着繼續問：“在這之前可有接觸？”

“沒有。”

谷纾了然，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

杜方将那件冬衣呈了上來。

她絲毫沒有避諱，将冬衣拿在手中，言辭犀利。

“我收到冬衣那日，上面有一股濃烈的玉桂香，分布不均，多沾染在胸前和袖口，裙擺處少有。季美人戌時才穿上這件衣服，亥時就小産了，除非有大量的玉桂香，可依我曾和家人學調香所知，再好的香一天了味道也會散去，所以，季美人根本不是因為玉桂香而小産！這場局，設的妙，可設局之人，對香料根本不通！”

季筎顯然無法相信：“你說我不是因為玉桂香而小産？！那為何那天我突然感覺陣陣腹痛，沒了孩子？”

杜方解釋道：“谷昭容說的确實屬實，季美人身子向來康健，不可能因為微量的玉桂香而立即小産，而影響婦人小産的因素很多，季美人可多想想，還有什麼讓您感到不适的東西。”

“不，不是玉桂香？”她神情有些渙散。

“不，是玉桂香，但不全是。”谷纾道。

“為何？”

“兩種可能，其一，季美人那天确實被人下了落胎藥，其二，有什麼東西一直影響着季美人的胎兒，所以被玉桂香一刺激就小産了。”谷纾道。

其實她剛開始也不敢确定，但她越想越覺得此事并不簡單，又和杜方聊了些細枝末節，她才敢肯定，要還季筎胎兒的，應該不止一人。

這個皇城，遠沒有她剛入宮時所以為的那般簡單。

季筎失了神：“不是你？是誰！到底是誰！”

姬良看她這樣，出言安撫道：“季美人莫要憂思，此事朕一定會查清楚，至于纾兒，既然事情已經證明不是她幹的，俞不言，今日就去内獄，把梨懷院的宮人放了。”

谷纾舒了一口氣，再次叩謝。

“不，就是她！陛下，就是她！您不能放過她陛下！”季筎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也許她的心中已經知道，這不是谷纾幹的，但她的人，不接受。

因為她需要一個人，來給她恨，她才能活下去。

谷纾隻覺得可悲。

明明季筎剛入宮的時候，還是一個收禮而害羞的小姑娘。

她們一起在後山砍竹子，放風筝，诶訓，季筎還會悄悄扯她的衣角提醒她。

還有季筎的彩彩，現在也不知比不比得過她的小黑。

她明明很驕傲。

如今卻像一個瘋子。

她獨自走出凝合殿，身後傳來妃嫔們的關心聲。

她一句也不想聽。

梨懷院中，還有她為季筎的孩子準備的長命鎖以及一些醜衣服，上面的圖樣都是她一針一線繡的，那時她每日被禁足，閑來無事除了看書就是繡小衣，如今已滿滿一箱。

可她再也送不出去。

春倦和夏困是被擡回來的，她們身上受了大大小小的傷。

金珠和銀珠稍微好一點，可也帶了傷。

谷纾請來好幾位太醫，為幾人看診。

她也換上便裝，親自照顧着幾人。

她立下誓言，再也不會讓她們受這種苦。

冬日漸漸過去，天氣轉了春。

梨懷院種了很多梨花樹，一到春天就會開出潔白的梨花，看上去純潔美好。

那天來興意忽來，在一棵大梨花樹下挖了個坑，将落在地上的梨花都埋入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