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宮中還是早已知道了此事,蘇露青剛一回宮,就被女官引着去見了皇後。
從皇後處出來,她已是身心俱疲。
見她回來,梁眠立即來秉,說四處都已經加緊巡查,暫時未發現可疑之處。
“蘇探事,你說……這鬼今晚還能來嗎?”
“大理寺那邊可有動靜?”蘇露青卻先問。
“大理寺?”梁眠回憶了下今日情報,搖搖頭,“沒有。”
蘇露青點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倒是真坐得住。”
“……啊?”梁眠不解。
“沒事,”她吩咐,“讓今晚值夜的文官都待在各自的班房裡,沒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另外抽調人手埋伏左右,聽令行事。”
天黑的早,各處都早早掌燈,蘇露青從地牢出來,手上還沾着些未擦淨的血。
她習慣性去拿别在腰間的帕子,結果抓了個空。
這才想起剛剛帕子掉進血污裡,不能用了,出來時被她撿起來順手丢進了火盆。
耳邊還回蕩着嫌犯聲嘶力竭的咒罵,“蘇露青!你惡事做盡,早晚有一天,這些極刑都會加諸到你身上,也讓你嘗嘗被污蔑是什麼滋味!”
她慢慢攆去指尖殘留的血迹,輕扯嘴角,勾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
極刑不極刑的,以後再說,能辦這種差事的,哪個不是把“讓上頭滿意”放在首位。
更何況,她又不是沒經曆過被污蔑帶來的後果。
書房裡門窗都關的緊,蘇露青進門以後點起燈燭,目光落在桌上攤開放着的有關何璞的幾份卷宗上。
從秦淮舟那邊雖然沒拿到有關何璞的卷宗信息,但在何胥的墓地也算有些收獲。
還有……
忽地,門外不知何故,突然發出“叩、叩”聲。
聽到聲音,她刻意多留出幾下吐息的時間,側耳細聽。
不像是風,風吹不出這樣的聲音。
再去看屋内的蓮花漏,刻度停在亥時附近,與前夜鬧鬼時候的子時夜半相比,倒是提早了一些。
約莫一炷香後,她又聽到三下更清晰的叩門聲。
笃。笃笃。
這一次,叩門聲清晰了許多。
應該是指骨叩擊門闆時會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這幾下聲音被無限放大。
她往門邊看,依稀看到門上透出的輪廓——身形高矮适中,頭部線條一直連到身上,好像沒有脖子一般。
這影子輪廓隻倏地閃過一瞬,像某種無人操控的皮影,瞬間扭曲成一種無法形容的姿勢,然後消失不見。
笃笃笃。
緊跟着,窗子被扣響的聲音響在身後。
在她回頭去看的同時,廊下的燈火扭曲着晃了幾下,忽然全滅了。
院中陷入一片漆黑,就顯得點起燈火的屋内成了暗夜裡最明顯的幌子。
外面的輪廓映不到窗上,蘇露青的身影卻被燈火投射上去,輕而易舉暴露她的位置。
然後,她再一次聽到敲門聲。
這次與敲門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種喀嗒、咯嗒的聲音。
像是某種……擺弄着僵硬的關節,使其掰成某種難以達到的幅度以後,關節不堪重負,發出的磨損聲。
這聲音和敲門聲同時響起,敲門聲越急,咯嗒聲越重。
蘇露青在敲門聲裡,快速吹熄了屋内的燈燭。
屋内同樣陷入黑暗,四周僅有的光源來自九天之外的月亮。
幽藍的月光透過窗紙,投射進屋内,外面那個影子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消失到仿佛從來沒有發聲過。
但直覺告訴她,外面那個“東西”還在。
沒有離開。
頭頂傳來瓦礫被踩住的聲音。
聽起來像有什麼東西爬在屋頂,每一處落腳點都很分散,移動速度不快,更像是一邊動,一邊觀察屋頂之下的動靜。
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粗氣聲。
蘇露青謹慎的在屋内循着聲音移動,走到一處聽到聲音最明顯的窗邊,她擡手搭在窗棂上,輕輕向外一推。
咯。
窗子發出一聲輕響,窗外有什麼東西飛快的閃過,快到視線裡隻能抓住一個朦胧的殘影。
幽亮月色晃進她的眼中,蘇露青手上使力,幹脆向外猛地一推窗戶。
窗子被完全推開,窗前空無一人。
秋夜晚風盤旋而過,吹開她鬓邊一縷碎發。
廊下熄滅的燈籠遲緩着随風搖晃,再遠一些的地方,沒有燈火照映的宮牆頂破夜幕,直挺挺往人的眼前壓。
猛然間,頭頂傳來一陣窸窣聲響。
一顆頭倒吊下來,遮擋住她眼前唯一的光源。
青黑面皮,死直眼神,幾乎緊貼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