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露青找了一處好借力的院牆,正系着衣擺,另一頭梁眠已經蹭蹭蹭三兩下攀上院牆,往院子裡望。
“蘇探事,”他騎在牆頭,小聲說,“上來吧,底下沒有人。”
蘇露青系好衣擺,借力攀上牆頭,往院中看去一眼。
院中一片漆黑,側耳細聽,聽不到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似乎全府的人連同上夜的仆從都已經睡熟。
兩人跳進院牆裡面,短暫調整一下呼吸節奏,她當先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不曾看到仆從,所有的屋子都一片漆黑。
梁眠一邊走一邊聽周圍的動靜,不時壓低了聲音同她說,“真是奇怪,怎麼感覺一點兒人聲也聽不出?上次來何府的時候,也不是這樣啊。”
“别說話了。”蘇露青謹慎的邊走邊觀察。
寂靜的院子裡,能清晰的聽到二人哪怕刻意放輕過的腳步聲。
何府不算大,很快就走進主院。
梁眠先過去試探着推了推其中一扇門。
門上傳來意料之中的阻力,但在阻力之後,他還聽到了一聲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是上了鎖的鎖鍊聲。
“嘩楞楞”響成一串。
在寂靜的院子裡格外明顯。
“怎麼……?”梁眠狐疑着看向蘇露青,又快速走到其它門前,這次推門前先低頭看了眼門上,“蘇探事,這裡的門……全都上鎖了?”
拳頭大的鎖頭墜在當中,他擡手抹過鎖頭,感覺到指尖抹下來一層灰。
“嗯……至少也有一個月沒人動過了。”他搓掉這層灰,分析。
蘇露青聞言,眉頭跟着一皺。
眼前這間屋子是主屋,就算不是何璞住着,也該有何老夫人住,怎會上了鎖?還至少一個月都沒有人進去過?
保險起見,她和梁眠分頭檢查了主院裡的所有門窗。
全都上了鎖,鎖上落着一層灰。
梁眠一頭霧水,“蘇探事,這……怎麼辦?”
蘇露青略一思索,便快速折回去,邊走邊朝頭上摸了一把,拔出藏在發髻裡的鋼針,撥開主屋門上的鎖芯,推門進去。
屋内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大的灰塵,一切器具擺放整齊,是随時等待屋主人回來的樣子。
梁眠跟着進來,将屋中陳設大緻掃過一遍,口中念念有詞,“……花梨木梳妝台、花鳥工筆屏風坐床、花梨木桌案、茵席……”
“嘶……這看着,應該是何老夫人住的屋子吧?”
蘇露青已經走到卧房一側,見床帳對面的窗下擺着幾口衣箱,同樣上了鎖,是精巧的小金鎖。
她拿鋼針在鎖芯處撥了幾下,打開衣箱,裡面果然露出疊摞整齊的婦人衣物。
“不對呀,”梁眠跟過來,看着衣箱裡的衣物,一臉不解,“昨天何老夫人還隔着門同我們說話,我們的人也沒有提過何老夫人離開何府的事兒,而且看着屋裡的情形,何老夫人明明早就不在這裡了——”
他越說越迷惑,“那隔門同我們說話的“何老夫人”,又是誰?”
蘇露青合上衣箱,冷笑一聲,“誰說門裡的,一定就是何老夫人了。”
梁眠張了張嘴,正想再說些什麼,忽聽窗外院中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他慌忙看向屋内能躲避處,“何家人來了?”
夜幕深,月色也深。
屋内雖是漆黑一片,院中與屋内對比,明顯亮堂許多。
隔着窗子能依稀辨别出院中人的身影,蘇露青看出來的是誰,徑直走出去,“放心吧,這裡不會有何家人了。”
走出屋子,和院中人的視線對上,兩邊的目光裡都沒有意外。
梁眠跟在蘇露青身後望向院中,就見走在前面的是大理寺卿秦淮舟,跟在他身後進來的,是大理評事尹唯。
都是熟人。
那邊的尹唯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自覺和梁眠一道退到一旁,堅決不打擾這兩位上司。
秦淮舟微抿着唇,看着施施然從裡面走出來的蘇露青。
不出所料的看到她眉眼間含着的三分嘲弄三分譏诮三分挑釁,以及一分虛情假意的寒暄。
接着聽到她說,“月黑風高,登堂入室,秦卿好興緻啊。”
“你不也是?”
他負手站在原地,月華清輝萦繞他周身,眉眼被月色浸潤的愈發冷然。
“我和你不一樣啊,”蘇露青站在門前自然無比的說,“我,烏衣巷的,做這些事再尋常不過,至于你……”
她看住他,眼皮兒上下翻動幾下,既是打量,心裡肯定也沒憋着什麼好話。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她似笑非笑的問他,“何璞雖死,如今卻還算朝廷命官,你先開朝廷命官的棺,後闖朝廷命官的宅,想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