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老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晏清管不得那麼多,隻要活着就行,其他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一開始很順利,他總能在街上偷到些錢袋,請到郎中買到藥續上老爹的命。後面老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他偷錢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難免就有失手被發現的時候。南齊城的人直爽脾氣火爆,被發現的晏清被打得很慘。被打得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那些人終歸還是罵罵咧咧地放過了他。
晏清不敢回去,他今日沒有拿到錢,郎中不會把藥給他。他怕空着手回去,就隻能無力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老爹。于是他拖着破敗的身體,打算再下一次手。
他盯上了一個富家小姐模樣的女童,身邊隻有一個侍女陪伴。他按照往常一樣,向侍女跑去,打算在撞翻她的同時,拿下她腰間的錢袋。
“你是不是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在得手離開時,晏清被桎梏住手腕,稚嫩的童聲從背後傳來。女童的力氣很大,底盤很穩,哪怕看着隻有四五歲的年紀,晏清也沒辦法掙脫。
侍女反應過來,摸摸自己的腰間,發現錢袋消失了,一下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她怒火中燒,擡手就要扇晏清巴掌。
他閉上眼,準備迎接臉上的疼痛,臉上滿是絕望。
“等等。”女童制止了侍女的動作,善良的大小姐可憐他了嗎?這樣的表情對于這些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來說果然很管用。
晏清冷漠地想着,偶爾碰上這樣的好人,裝裝可憐就能騙過去。
還未等他繼續擺出一副痛哭流涕,賣弄悲慘身世的模樣,他的手就被握住,手心朝上挨了一道不輕不重的闆子。晏清怔愣地看向女童,不明白為什麼大小姐說變臉就變臉。
“按照規矩,偷竊未遂者需挨三道闆子。先打一道算懲戒。”女童不緊不慢地放開晏清的手,繼續說道:“父親教導,百姓若是穩定安康,必不會發生偷竊。燕家統管南齊,發生這樣的事算失職。我是燕家嫡女燕晚霁,告訴我你把錢用來做什麼了。”
晏清沒想過是這種發展,但按照之前的經驗,這樣的話聽聽就行。但鬼使神差地,他道明了原由。
女童沉思片刻,叫他帶路去請郎中回家。“我和你一道去,若你所言非虛,我便幫你。若你騙我,我就把你送去官府。”
“大小姐!您怎麼能去那種地方!”未等晏清點頭,侍女已經驚呼出聲。
“無事。”隻是兩字,侍女便噤聲不再多言,規規矩矩退到了燕晚霁的身側。
晏清顧不得那麼多了,這個大小姐拿他尋樂也好,還是真的想要幫他也好,老爹那裡不能再拖了。
世事總是無常的,命運總喜歡弄人,幸福的人能一直幸福,痛苦的人走不出痛苦。他的老爹在郎中的歎氣聲中被宣判了終結,為什麼上天總要這麼對待他們。
晏清已經站不住了,他嘲弄老天的不公,痛恨自己的無力。黑暗的情緒在他身邊萦繞,他絕望地想要跪下。
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他,又在他的手心打了一下。晏清錯愕地盯着燕晚霁看,她指指塌上微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的老爹。
“不要錯過道别,至少在最後的時候,讓他多看看你,你也牢牢記住他。”
晏清已經掩不住嗚咽,他撲到了榻上,大粒的淚珠無助地浸濕草席。
“好孩子,這些日子你辛苦了。老爹從前不是什麼好人,淪落到如今的田地是罪有應得。但你不一樣,你是個好孩子,你要識字讀書,去找自己的幸福。我為能收養到你感到驕傲。”
老人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燕晚霁沉默地看着晏清收斂了老人的屍體,把他埋在了破廟的後院。晏清向墓虔誠地磕頭,希望老爹能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幸福。随後,他麻木地跌坐在了泥土上。
“和我走嗎?”
晏清冷漠地看着燕晚霁,諷刺地說道:“可憐我嗎?”
“我不喜歡可憐這個詞。你不需要我可憐,但你要識字讀書不是嗎?我缺個書童。”燕晚霁很淡定地對跪坐在地上的男孩說道,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晏清嗫嚅幾下,就是不肯擡頭看燕晚霁,“要我簽賣身契?認你當主子,等着你玩膩我?算了,什麼都可以......”活下去就行。
“把手心伸出來。”
晏清老老實實擡起了手心,手心又被不輕不重打了一下。
“三道打完了,我原諒你了。站起來。”
晏清又聽話地站起身來,微微低頭看向女童。
“南齊城沒有賣身契,以後你就是我的書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