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麻子本是南齊城中的原住民,原先家中也算有些積蓄,到了他手裡卻是喝酒賭博敗了個精光,全靠着城中接濟。那陳家公子想要得到小書童不成,還受了打,便對燕家和燕晚霁懷恨在心,暗自收買些地痞流氓想鬧事。
二夫人歎了口氣,安撫住了有些憤怒的燕晚霁,便将人遣送回府了。她雖長居宅院中養病,但也聽過家中與陳家的過節,小六還吃了那麼個大虧。燕家人最是護短,這是燕家和陳家的矛盾,她哪怕是個心善的也不願吃下這個虧。如今府中能做主的人都在,施粥是大事,自是不能姑息。
“大小姐!唔.......”小書童的呼救聲傳來,方才還在人群中擲地有聲的人此刻被幾個身着麻衣的大漢綁起來要拖走。
“給我放下他!”燕晚霁朝那幾人撲去,身邊的侍從也忙上前要擒住他們。可那幾人早将人擄出有一段距離,瞧起來是預謀已久,翻身跨上路旁準備好的馬匹就拐着小書童趨馬離開了。
施粥攤子離燕府不算太遠,随行的隻有拉糧食和載人的馬車。燕晚霁顧不上其他,滿腦子都是小書童被掐紅的臉和害怕的淚水。她爬上馬車,取出裡面放着的弓箭,是按照她的大小量身打造的。燕晚霁解開馬上套着的馬車,翻身上馬。她此前隻獨自騎過小馬駒,成年快馬都是父兄帶着她騎的。
身下的馬兒有些不安,正輕輕嘶吼着,她向下看去,還是有些高。燕晚霁按捺中心中騰起的些許恐懼,就要趨馬向那夥人奔去。
“大小姐!大小姐不可啊。”此刻反應過來的侍從才想起來阻攔他。此次出門會些騎術和武功的家丁一部分押着王麻子回府,一部分忙着在後廚搬運幹糧,皆反應不及。
“讓開!回家傳信來找我!”匆匆留下一句,燕晚霁便緊緊附在馬上策馬追去。
“小六!”二夫人沒能抓住疾馳而去的燕晚霁,她按住自己的心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拉住從後廚趕來的其他家丁,吩咐一人趨馬去府上報信,兩人帶上兵器騎上最後的兩匹馬去追燕晚霁。
幾匹馬在冬日裡顯得寂寥的南齊城疾馳,路上連行人也不多見,一時間街道上隻剩烈烈馬蹄聲和喘息聲。此刻城門大開,一隊商隊正堵在城門前。
“關門!關門!”燕晚霁在背後嘶聲力竭地吼道。被商隊遮擋住的守城士兵聽見呼喊,瞧見不見減速的馬匹,已來不及設置路障。城門被馬車和笨重的貨品擋住,根本來不及關上,中間卻堪堪留下一匹馬能通過的道路。
士兵來不及阻攔,幾匹馬馳向城外。剛剛馳出城外,燕晚霁再不怕亂箭傷人,便拉弓搭箭。可座下馬匹實在颠簸,她小小一個連箭都沒搭穩就要落下馬去。
“大小姐!”被拐的小書童努力向後看去,就瞧見這兇險的一幕。
燕晚霁的手緊握着缰繩,粗粝的麻繩磨破了她還算嬌嫩的掌心。她咬咬牙穩住身形,夾住馬身,隻一瞬直起身來,挽弓射箭一氣呵成,瞄準了拐着小書童的大漢馬匹的蹄子。
她的箭精準地射穿了馬蹄,那馬慘烈地嘶吼一聲,倒了下來。馬上的大漢穩不住身形,帶着小書童摔了下來。
這一箭射出,燕晚霁也失去了重心,她調整姿勢從馬上跌落下來。徹骨的疼痛從身上傳來,她像隻龇牙咧嘴的小獅子,從塵埃中爬起來。又搭上箭瞄準落下馬的大漢,一箭洞穿了他的手臂,強迫他松開手來。擺脫桎梏的小書童拖着那條傷腿向她奔來。
“大小姐!”
燕晚霁毫不猶豫接住了撲來的小書童,分明是長她兩歲的,但身子瘦弱的還不及她高。
剩下的那三個漢子亮出了懷中的兇器,兇神惡煞地向他們逼近。
“這裡沒出南齊城多遠,我是燕家的大小姐,燕家的人馬上就會趕來。屆時你們便死無全屍了,不如趁着這個機會趕緊跑,我不追究。”燕晚霁強裝着鎮定護着小書童向後退去,兩隻小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暗自滲出手心汗來。
那幾個大漢面面相觑,分明都是災民的打扮,怎會擄了小書童去。
見幾人稍顯猶豫卻還是不為所動,燕晚霁又開口道:“瞧着各位也是北疆下來的災民,若是缺什麼便予我說,大可不必铤而走險。”
“我呸!你們南齊城裝得仁慈善良,實際上三天才來施舍一頓糧食。那屋子瞧着新,住了幾天不到便塌頂漏風。多少人患病,醫師就來了一日,此後便不再來了。陳家分明捐了四千兩黃金,全城都傳遍了,定是你們燕家私扣銀兩!”
猶豫的幾人憤怒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兇器,看着就要向前砍來。
“我們兄弟幾人與其死在破南疆,不如搏一把,拿着銀兩去别處快活!”
怎麼可能,父親母親為了此次過冬準備充分,還填上了半數家産,又怎麼可能苛待他們?
小書童從燕晚霁身後走出,緩緩松開燕晚霁的手,低聲道:“他們一開始的目标隻有我,我的命不值錢,我和他們走,大小姐找準時機快些跑。”
燕晚霁一把将他拉回,又握緊了他的手,堅定說道:“胡說什麼,誰的命不是命,誰的命不珍貴。你忘記怎麼答應你老爹的了麼?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