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關心!”
王姝冷笑:“我是怕你病了,沒人治我的腿,你自個兒不擔心自個兒,誰稀得關心你呢。”
鸢尾将一個魚獺毯丢在他身上,葉青雲被砸得一晃:“你!”
鸢尾做了個鬼臉。
“說說吧,這副狼狽樣,難不成你是去偷藥材的?”王姝道。
葉青雲給她說中,不禁臉上不自在,耳朵泛紅。
他小時候,與那小公子待過些日子。在青州那土匪窩子裡,那小公子是沒有名兒的,那些反賊也隻叫他公子。他隻依稀地聽見過他們說什麼清河崔氏。
他師父脾性古怪,雖被叫做神醫,卻更喜歡研究死人。成日家要他跟些金蠍子,蜈蚣,蜘蛛為伍,他怕得每日都哭。那小公子落他師父手裡,卻是一聲也不吭。
師父那些毒藥,也盡用在他身上了。不知那些反賊與他什麼仇恨,要他做的那些事,不論哪一樣,換成了自己,早逼瘋了。
葉青雲膽兒小,愛哭,師父便嫌棄,将他丢給小公子打下手。
那小公子也不理會他,一句話也不說,每日除了被那幫反賊帶走,說什麼上課,整日便喜歡跟毒物、屍體待着。
他偷偷跟去瞧過一眼,一個青衫儒士教他讀書,稍有停頓或不滿,便用杖責,動辄數十杖,小公子隻漠然而受,神情平靜。
他吓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後來再也不敢跟去。
那些反賊将小公子看得緊緊的,隻成日裡關着,一個人也不許見,還給他吃藥,小時候怕他長太快。
他記得每次吃藥,那小公子渾身都是汗,衣裳都濕透了,小臉慘白,卻仍是慢悠悠地、搖搖晃晃要去給屍體剖堂破肚,陰慘慘的,别提多吓人。
後來,突然有一日,師父死了。
那些反賊隻道:“這老東西,成日跟毒物為伍,這下将自己毒死了!”
他便被捉起來,要代替師父配藥。
不知為何,他看了那小公子一眼。
那時候小公子已十來歲,卻因着吃藥,瘦弱單薄,看起來才六七歲的模樣。他靜靜地看着師父青紫的臉,拿出刀,将那老頭子剖了。
他當時便吐了。
後來那小公子不見了,不知被送到何處,他卻還是要配藥,他便知道小公子應當是沒死的。
不知為何,他很怕那小公子,每每想起師父的死,便做噩夢,遂在配藥時瞞天過海,偷換了藥材。
許多年過去,汴梁看到那小衙内第一眼,那雙淡漠漂亮的眼睛卻還是讓他不寒而栗。
他也忒倒黴了些。好容易騙了那幫反賊,允他到汴梁來,偏偏要拿到一萬金,便要先有那兩味藥材。
那小公子最喜收集藥材,凡世上有的,他都有。
那位青蓮娘子,乃他跟小公子進山找毒蟲遇見的。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那娘子被公婆一家子驅趕進山,要逼死了她,好另娶佳人的。
小公子見着人死在眼前,也不會救的。但那日,那婦人哀鳴,他竟停下,讓人待在他山中避雨的藥廬裡,還給了她小兒科醫書,命其自學。
後來,他偷偷聽見小公子要她去汴梁。
當時他還不明白呢,如今不禁毛骨悚然。許多年前,那般年紀,他還是個玩泥巴的傻蛋,那小郎君竟已經着手布置數十年後之後的事。
想到這兒,他抹了把汗,對王姝道:“汴梁我待不得了!”
說着,他便要起身:“我今兒就得走!”
雖不知那曾經的小公子,如今的靜國公世子想做什麼,但顯然,他不會讓人察覺他過去的身份。
自己這個熟悉他的,豈不是危險?
一時間,衆人着急。
“這人怎麼瘋瘋癫癫的?”鸢尾皺眉。
王姝看向周評。
“一個乞兒帶我們到潘樓東街,中山園子正店後頭找着他的。說是瞧見他晚上鬼鬼祟祟溜進了崔氏小兒藥鋪,估摸着要偷東西。人是藥鋪丢出來的。找着的時候,便這樣神神叨叨的。”
王姝沒想到他竟真用偷的。
“将他綁起來。”王姝平靜道。
“哎!你們!快放開我!”
“那兩味藥可是在崔氏小兒藥鋪?”
葉青雲目光閃爍:“沒有!不在!”
“看來當真在那裡了。”王姝喃喃。
葉青雲:……
他跟這些聰明人拼了!
“其餘藥材,我已砸重金買到,這最後兩樣,你為何要用偷的?我說過,若要用錢,說一聲便是。”
葉青雲想起裴雪寅的話,忙道:“你拿錢也買不到!這兩味藥,隻一個人有,但那人——”
“那人怎麼?”
“那人便是你那前未婚夫,靜國公世子。你說能不能買到?他何曾缺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