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兒,”宋柏軒走到她身邊,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他的氣色好上許多,腿上的傷也沒往日疼,可這些都是拿銀子和湯藥堆出來的,“如果他們采錯了草,直說便好。”
宋蘊笑着搖搖頭,在她眼中并無對錯之分,世間萬物皆可入香,哪怕隻是最普通的青草,經過炮制,亦能成為一味佐料。
宋柏軒猶豫許久,終是試探着開口:“在縣城的事,我都知道了,蘊兒你……真不願再回去嗎?”
作為一名父親,宋柏軒私心裡自然不希望女兒離開,可他更清楚地知道,平陰侯府能為她提供的資源與條件要好上千萬倍。
宋蘊反問:“父親想讓我回去?”
宋柏軒被問住,一時沒有答話,宋蘊慢條斯理的挑揀着芸香草,語氣散漫:“他們舍不下的并非是我,而是我這張臉,我曾經的名氣。”
隻一句話,宋柏軒就變了臉色。
他沉默許久,望着仍在淡定擺弄藥草的宋蘊,心中的憂慮愈來愈甚,連腳下的步子都變得焦灼。
“我們現在就走,離開慈水村……”
宋蘊無奈:“父親,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平陰侯府不說手眼通天,想找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我們又能躲到哪兒去?離開大盛嗎?”
宋柏軒咬咬牙:“也未嘗不可。”
宋蘊失笑:“父親真是急糊塗了。”
宋柏軒幽幽歎氣,在院子裡踱步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朝外走去。
宋蘊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沒說話。
此時,隔壁衛辭的院子裡,嘯天親親熱熱的迎上來,圍着宋柏軒打轉。
衛辭放下書,起身欲要行禮,被宋柏軒一把攔下:“你身上的傷可好些了?蘊兒給你送的藥用了沒有?”
恩師竟也知曉了此事。
衛辭一頓,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小聲說道:“用了,都是小傷,不礙事的。”
宋柏軒擺擺手:“小傷也是傷,你身子骨弱,該用的藥可不能省着。”
衛辭低聲應是。
宋柏軒輕咳一聲,視線頗有些不自在:“你那枚佩環呢?”
他本打算不再提這樁婚事,可思來想去,卻又覺得未嘗不可,或許能破眼下困局。
衛辭将佩環取來,未等宋柏軒開口,就說道:“學生正要去找老師,這樁婚事本是兒時戲言,是我爹執拗,非要訂下此事。可學生功名未成,前路渺茫,實不敢誤了師妹,不若……”
不若就算了吧。
衛辭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句話雖未說出口,宋柏軒卻已領悟了他的意思。
他臉上的笑意止不住發僵。
“你剛剛說,”宋柏軒盯着衛辭,勉強穩住語氣,“都是兒時戲言?”
衛辭遲疑半晌,終是點了頭。
“是我配不上師妹。”
宋柏軒輕哼一聲:“你的确是配不上。”
衛辭以為他就這樣應了,稍稍松了口氣,可攥着佩環的手卻越來越緊。
“既然如此,”宋柏軒持着木杖起身,“那我便回去告訴你師妹。”
一瞬間,衛辭腦海嗡鳴,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師妹……師妹她竟然知道這份婚約?
那她豈不是會很傷心。
“老師?!”衛辭喊了一聲,匆匆追上去,卻沒想到宋柏軒的腳步比他更快,轉身就不見了人影。
衛辭頓時急得滿頭冒汗,踟蹰在宋宅門口,遲遲不敢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