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蓮子酥,用了十幾種食材制成,口感酥脆,甜而不膩,聽母親說,你幼時很愛吃。”
趙晴雲似笑非笑的盯着宋蘊,想要從她臉上看到些許難堪,亦或是悔意,她親熱的喚道:“蘊兒妹妹,不嘗嘗看嗎?”
自然是要嘗一嘗的。
宋蘊突然笑起來,低頭撿了塊蓮子酥入口:“多謝。”
趙晴雲被她臉上的笑容晃了眼,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宋蘊一個曾經的貴女,竟能如此坦然的接受羞辱?
她不會覺得難堪嗎?哪怕隻有一絲……
宋蘊慢條斯理的吃完兩塊蓮子酥,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父親該餓了,我去為他煮湯喝。”
剛進小院,她便迎上了衛辭的視線。
衛辭臉色大變,手中的茶壺驚得拿不穩:“師妹,你的臉……”
數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宋蘊身上。
吳氏控制不住的站起身,幾步趕到她面前:“怎麼回事?你剛剛吃了什麼?還是碰了什麼?”
宋蘊眼中劃過一抹茫然,擡手便要去抓臉上的紅印,被吳氏眼疾手快的攔下。
“很癢,”宋蘊小聲說道,“我的臉是怎麼了?”
衛辭眼睑微顫着移開目光,不忍告訴她真相,吳氏渾身發冷,劈手奪過她手中的食盒,生動豔麗的蓮子酥頓時滾了一地。
宋蘊道:“是晴雲給我帶的蓮子酥,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母親還記得我的喜好。”
吳氏腳步一晃,不敢置信的向後退。
晴雲那樣善良乖巧,聽話懂事,怎麼可能做出這等事?
“母親,怎麼了?”趙晴雲帶着婢女走進小院,見蓮子酥撒了一地,當即看向宋蘊。
“你的臉?!”趙晴雲心頭一緊,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這蓮子酥有毒?”
衛辭深吸一口氣,看向趙晴雲的眼中滿是失望,卻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匆匆去村裡請大夫。
趙晴雲心中慌亂,硬着頭皮解釋道:“母親,此事與我無關,蓮子酥是我從街上買來的不假,可我沒必要這樣害她……”
“難道還能是她自己要毀了這張臉不成?”
吳氏厲聲打斷她,“街上的東西不幹不淨,最容易被人動手腳,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為何不肯放在心上?”
趙晴雲胸膛起伏不定,她心中有萬千怒火與不平,可在吳氏面前,她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
不問清楚真相,就這樣将罪名扣在她的頭上,哪怕并未直言,卻也認定了是她害得宋蘊毀容……這就是她的母親。
為了能夠帶宋蘊回去,她甯願舍棄親生女兒的名聲。
“母親,我知錯了,”趙晴雲低下頭,輕聲向宋蘊道歉,“宋蘊妹妹,對不住,我不知這蓮子酥不幹淨,是我的疏忽。”
宋蘊垂眸:“不礙事的。”
“蘊兒,你過來。”
宋柏軒指尖顫抖着朝她招手,他的腿腳不便,僅憑一根木杖根本無法行走,哪怕心中再焦灼,也隻能遠遠看着。
宋蘊連忙走過去,輕聲安慰道:“父親,我沒事的。”
她既然敢吃蓮子酥,自然有應對的法子。
幼時她曾誤食過蓮子,因年紀小險些喪去半條命。恰逢當時吳氏剛誕下小公子,侯府上下亂糟糟的,雙親無暇看顧她,照顧她的嬷嬷怕被責罵,便将此事瞞了下來。
自那以後,宋蘊的餐桌上再沒有過蓮子,偶爾有一兩道菜,她也從未碰過。
宋柏軒擡手想要摸她的臉,卻又不敢觸碰。
他語氣哽咽,眼中含着熱淚:“蘊兒,蘊兒……你受苦了。”
吳氏不願見他們父女這般親密,開口說道:“不若我帶蘊兒回京吧。”
父女兩人齊齊頓住。
吳氏接着道:“不論蘊兒是不是中毒,京城都有最好的大夫,我會盡一切努力讓她的容貌恢複如初。蘊兒,你說呢?”
宋蘊抿了抿唇,眼底掠過一絲陰霾,她是真沒想到吳氏會如此不折不撓,哪怕她容貌有損,也要帶她回京。
京城她不會回去,但她想知道昨夜那場大火究竟是從何而起。
不管那個人的目的究竟是殺了她,還是想要阻止她回京,一計不成,必然還有第二計。
宋蘊看向吳氏,笑了笑。
“好啊,”她摸向自己的臉頰,輕聲說道,“我跟你回京,治病。”
不遠處,衛辭停下腳步,竟有些不敢再靠近。
“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