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給他打電話,這樁婚事黃了你就滾出這個家。”
雲和意嘴張了張,說不出任何話,又閉上了,她的眼神毫無感情,隻有一陣心涼直達心底。
沒有想到她這麼直白。
“這是在幹什麼!”
俞婉淑上來想分開她們兩個,可是雲和意被抓得死死的。
雲和意不明白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為何有如此大力,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她想這的時候,她倔強地搖着頭,緩慢但堅定。
雲珈牧也來了,但他還是沒有對老人動粗,隻是半個身子擋在了雲和意前面。
雲國安看了一下,又垂下了頭,表情痛苦且糾結。
“我說了,”雲珈牧沖着老人吼:“不要逼我姐了!奶奶你煩不煩啊!”
全家人都被驚到了,除了他本人,其他人臉色上多少都染上了不可思議。
雲珈牧雖然脾氣不怎麼好,但從來沒有對奶奶發過脾氣,奶奶對他很好,完全放在手心裡寵的程度,他也别說特别感恩,頂撞少有,但至少不會大吼大叫。
瘦小的老人被他這一吼,佝偻的身影顫了一下,眼瞧着有些可憐,“小牧……你,你這麼對奶奶,是因為……她?你這個姐姐。”
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明顯就是要護着雲和意的樣子,還有俞婉淑,兩人幾乎将雲和意整個人擋住了,沒有人看到她的表情。
雲和意此時像一隻沒有靈魂的破布娃娃,走不了,又任人擺布,聽着雲珈牧幫她說話,心裡也起不了任何波瀾。
她也看不到此刻的奶奶,除了她緊扣在她胳膊上的手,看不到一個老人因為被疼愛的孫子吼罵後露出的痛心。
如果說和俞婉淑強烈的對抗對老人來說隻是家門不幸,那孫子的惡劣态度,完全是家門崩塌了。
以前她為了維持所謂的家庭和諧,從來對雲國安他們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雲和意嫁出去就行了,最好嫁出去永遠别回來,可是現在家裡鬧得雞犬不甯,連平日裡對她極為孝順的孫子都變了。
“小牧,你不知道……你不該這麼對奶奶的,她……”
不知為何,雲和意聽到這,本能不願再聽下去了,當衆人注意力還在雲珈牧身上的時候,她用力掙脫出來,撞到後面的桌子邊。
俞婉淑回過頭來扶她一下,可是那邊老人家已經沒管她了,看着雲珈牧,嘴唇抖動:“她不是你姐姐——”
雲和意的耳朵被她的心跳堵住了,恐慌,害怕,委屈,一切負面情緒如洪水般湧上來,但是她不想哭,直勾勾地盯着叫了很多年“奶奶”的這個人。
不要。
不要。
不要……
可是已經沒有什麼阻止了,蒼老的聲音像一記定音錘,咚咚地砸在她心底——
“她不是你親姐姐,我才是你親奶奶,小牧,她不知道是你爸媽哪裡撿來的,搶走你的東西,你不應該幫着她來對付奶奶啊。”
話音剛落,一片寂靜。
俞婉淑顯然沒有想到老人這麼沒有道德,一時慌了神,看着雲和意,忘記了說話。
同樣的,雲國安也被她打得措手不及,直愣愣地看着這邊。
雲珈牧早在那句“親姐姐”的時候就覺得不對,轉頭去看雲和意。
一家人維持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全部捅出,沒有人能夠接住這個話題。
一時間,全部視線都在她身上,除了那個眼巴巴看着雲珈牧的奶奶。
雲和意渾身僵硬,他們在等她做出什麼反應嗎,她該做點什麼說點什麼,她應該嗎。
她往後退,可是已經無路可退,手下意識向後撐,碰到桌上一杯水,冰涼的液體瞬間浸透她後腰處的衣服布料,往下蔓延。
可是雲和意一點都不覺得冷,她好像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像是一棒子被人敲暈,可惜她還清醒着。
俞婉淑輕呼了一聲,語氣裡帶着無盡的擔憂:“意意。”
她想去摸雲和意的手,可是觸摸之下,是透心的涼,沒有溫度。
雲和意受驚一般,手一抽,往門口跑。
跑。
現在她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快跑。
她沒有走電梯,推開樓梯門毫不猶豫地往下面沖,腦子嗡嗡的,可腳下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大喘着氣,喘得胸口痛,也顧不上了,到了一樓,往外面跑。
去哪裡都行,隻要不在這裡。
正下午的太陽毒辣,陽光底下有一個不顧一切奔跑的身影,直沖到小區門口,在出門橫欄下到一半的時候沖了出去。
沒有聽見身後保安說她不要命的指責,太陽晃眼,雲和意一頭栽進了一個人的胸膛。
她擡頭一看,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逆着太陽光,正對着她。
雲和意看不清池峖的表情,驚訝也好,嫌棄也罷。
他的樣子在她眼中逐漸模糊,隔着一層水霧,雲和意伸手,一把抱住了他,頭埋在他胸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