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和學校是兩個方向。
程寅失笑,捂那麼嚴實,原來是怕麻煩他。他偏頭看左後視鏡,打方向盤,按導航指示調頭。
“也順路。”他說。
這回,是真順路了。
去到酒店,萬朵一眼就看見了鐘向晚的白色本田,指着窗外:“我媽的車,她們已經到了。”
程寅沒看到什麼車,隻看到女孩的手指,凝脂一樣細白。
他把車停到停車場,也要下車,萬朵忙說:“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他一路接了好幾個電話,好像有人催他去一個地方,不停地問他什麼時候到。
“我送你過去。”
萬朵想再拒絕,他已經不由分說拿上她的粉色噸噸杯,推門下車。
“你小時候挨過爸媽打嗎?”他站在車前,等萬朵。
萬朵拿了書包,關上車門,一邊背書包一邊說:“我爸經常不在家,回家之後疼我都來不及。我媽是老師,從不體罰學生,也包括我,但她訓人可狠了,特别是當了教導主任之後,大家都怕她,也包括我爸。”
程寅鎖了車,問:“那你怕嗎?”
她呵呵一笑,酒窩頓顯:“沒犯錯的時候不怕。”
這會兒功夫,兩人踩着青石磚往大堂走,從磚縫擠出的小草倔強生長,踩上去茸茸的觸感。
踏草怕泥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
萬朵想起這句昆曲唱詞,穿着帆布鞋的腳盡力避開那些小草,和他忽遠忽近地走着。
忽然,她歪頭問他:“那你呢?小時候挨過爸媽打嗎?”
她的劉海被風吹散,露出漂亮光潔的額頭。
程寅低眉看着,搖頭,語氣平靜:“也沒有。”
兩人說着已經來到門口,隔着玻璃門能看見寬敞的大堂,繁複亮麗的水晶燈,以及白霧缭繞的室内噴泉。
前台站了兩個人,正是萬朵的媽媽和小姑,奶奶坐在對面沙發上。
萬朵在玻璃門停下:“謝謝你送我過來。”
程寅點點頭,猶豫着要不要去和萬朵媽媽解釋一下,但有些事……越描越黑。
算了。
“記住,你沒犯任何錯。”他叮囑,“有事給我打電話,任何事都可以。”
萬朵笑着點頭,接過她的粉色噸噸杯。程寅隔着玻璃門朝前台處微一颔首,走了。
萬朵站在門口,奇怪他那句話的含義。想了一會兒,回頭一看,小姑萬蒼雪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鐘向晚正在辦入住,萬蒼雪碰了碰她胳膊。
鐘向晚回頭,看見門口拎着水壺磨磨蹭蹭的萬朵,又在萬蒼雪的下巴示意下,看到了程寅闊步離開的背影。
萬朵走到前台,乖巧的喊了聲“媽”,鐘向晚點點頭,讓她拿身份證辦入住。
放下水杯,卸下背包,萬朵拿出身份證,遞過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程思危說暴雨那天,程寅為了追一個女孩兒,讓大堂經理編出一個第十萬名客人的借口。
那個女孩兒真是她嗎?
因為殷赟的關系,萬朵她們的标間免費升級為豪華房,還贈送了溫泉按摩美容套票。
萬朵和媽媽一間房,小姑和奶奶一間。萬朵剛放下東西就往對面小姑房間跑。
她出了包廂後,程寅真的一點兒都沒解釋?
誰知剛問個開頭,小姑就開始八卦,反過來盤問她怎麼和程寅好上的。
萬朵急:“……他真不是我男朋友。”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萬蒼雪哄着,再問:“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工資多少?”
“……”萬朵跺腳,“都說不是了。”
這時候鐘向晚也過來了,給奶奶送一日三餐後要吃的藥,聽見床上的姑侄兩個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也插了一句,“程寅不是朵朵男朋友。”
萬蒼雪:“你怎麼知道?”
“朵朵不撒謊。”
萬蒼雪也知道萬朵從不對長輩不撒謊,但不甘心,“我敢保證,程寅對咱朵朵肯定有意思。”
“我敢發誓,”萬朵斬釘截鐵:“他對我肯定沒意思。”
“你懂什麼!”萬蒼雪白了萬朵一眼。
萬朵:“……”她怎麼就不懂了。
“大師說咱家明年有喜,我敢打賭,就是他倆結婚。”
萬朵锉敗,長歎一聲,仰到在床上。
終于理解程寅的話了——信的自然信,不信的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你不是怕他嗎,”鐘向晚說,“怎麼又不怕了?”
“隻要一想到他要喊我姑姑,”萬蒼雪得意,“就不怕了。”
鐘向晚這會兒已經照顧婆婆吃完藥,打算回房間休息,此時瞪了萬蒼雪一眼,“那你就别想了,我不同意。”
萬蒼雪:“……”
萬朵:“……”
等門關上,萬蒼雪踢了踢萬朵:“你媽為啥不同意?”
“我哪知道。”萬朵說完,看見來自小姑嘴邊的笑,知道自己又上當了。
不過,隻要她不反駁小姑,老實頂着程寅女朋友的名頭,小姑還是願意把什麼都告訴她。
原來她從包廂出去後,程寅就和吳玉燕說起了工作上的事。
萬蒼雪聽不懂那些商業上的事,大概是有個項目,程寅說,隻要有我在,誰都别想動。
萬蒼雪說到這兒十分興奮,說你沒看到你男盆友那個氣勢,好像古時候那個将軍陣前叫陣一樣……
萬朵呵呵。
催促:“繼續,繼續,後來呢?”
“後來吳玉燕讓他照顧自家生意,他說什麼在商言商,我看吳玉燕臉色挺不好看的。”
“後來呢?”
“後來可能是看你遲遲不回來,他就說出去抽根煙,再回來時,說你學校有事先走,他送你,拿了你的書包和水壺就走了。”
萬朵狐疑:“就這樣?”
“還能怎麼樣?我們還能說不讓他走?”
“你們……”萬朵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看來老大難的事,就這麼被他輕而易舉搞定:“都不問一下嗎?萬一他是人販子呢?”
萬蒼雪看着自家單純的小熊貓,捏捏她的小臉,“他要是人販子,你早見不到我們了。”
不過萬朵這話到是提醒萬蒼雪了,奇怪問:“不是你讓他進包廂拿東西的嗎,怎麼還怪上我們了?”
“……”萬朵:“我沒讓他幫我拿書包和水壺。”
萬蒼雪眉毛一挑,明白了。
他自然地拿走了萬朵的書包和水壺,讓她們以為是萬朵讓他拿的,隻是水壺當時放在桌上,萬蒼雪手邊。
“他怎麼知道那是你的水壺?”
萬朵搖頭,半天沒想明白。
這個男人似乎全身都是秘密,讓人好奇。她拿出手機,給程寅發了一個微信。
哪知太陽下山,也沒等到回複。等對話框裡終于出現新留言時,已是晚上十點多。
CY:方便下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