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與客廳之間隻有兩盞壁燈,不是很亮,他站在那裡,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看姿态,已經很久。
不知道聽見别人提起自己的這些苦難過往,是什麼心情。
難過嗎?
看不出來。
怨恨嗎?
也看不出來。
可為什麼她,很難過呢,還很生氣。
像被一隻手狠狠揪住心口,又疼,又不能排解,悶地難受。
徐姨拿過萬朵手裡的垃圾袋,說外面冷,她衣裳薄還是不要出去。走到程寅面前時,又叮囑他多陪陪萬朵。
程寅輕笑,痞痞地說着知道了。
徐姨就搖頭,到門廳放下垃圾袋,穿上厚棉外套,換上棉鞋,又拎上兩袋垃圾出門去了。
“嘭”的關門響後,偌大的房間裡隻剩下沙沙的筆觸聲,來自客廳。
萬朵左看、右看,看牆上的油彩壁畫,看燈座上的镂空花紋,看地闆上的紋理。
程寅依然掂着手機,依然看她,不厭其煩,耐心十足。
旋轉樓梯的長吊燈垂在他身後,光影投在他身上,美輪美奂。
萬朵裝不下去了,無奈瞅他一眼。視線相對,他微微一笑,依然不說話。
萬朵實在不知還能幹什麼,找了個不痛不癢的借口,“我去看看米米的畫。”
說着就往客廳走。
就在路過他的時候,他突然手肘往後一推,站直起身,伸手攔住了萬朵。
清冽的氣息湧來,萬朵心髒一緊,腳步停住。
“小孩兒畫畫有什麼好看的,”他慵懶一笑,望着她,眼眸裡俱是光彩,“帶你看點兒别的。”
窗外,北城的冬夜已經開始,北方呼号着似野貓在叫。
萬朵習慣性擡腕看時間,腕上空空,才想起來表不在自己這兒,又讪讪放下手臂。頂着他的目光,她故作鎮定地仰起臉,沒什麼說服力的狡辯,“我覺得小孩畫畫,也挺好看的。”
程寅似乎信了她的狡辯,收回手,萬朵心裡也跟着一落。
不待細想,右手腕就被捉住。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徐姨去而複返。
“那也你要看了才知道。”
他往大門口瞟了一眼,拉着她往地下室走。萬朵跟着踏下台階,把門廳的開門聲留在身後。
地下室除了放一些雜物,還有一張藍色台球案。
萬朵以為他要教她打台球,沒想到他隻是去台球案旁邊的酒水櫃裡拿了一瓶啤酒和一瓶荔枝味汽水,然後推開一扇房門。
他用身體撐住,偏頭朝她示意:“進來。”
萬朵跟進去,才發現是影音室,中間隻放着兩張褐色皮沙發,沙發對面,是一整面牆的幕布。
程寅把飲料放到沙發扶手上的杯托裡,去後面擺弄高清播放器。
萬朵就乖乖等着。
這時候手機振動,龐郁發來微信。
郁郁蔥蔥的郁:程寅是沐光老闆的事,你怎麼沒告訴我?
陽光朵朵:我告訴過你啊。
陽光朵朵:就是我把手串還回去的那天晚上。
郁郁蔥蔥的郁:……
萬朵沒辦法,回頭看程寅還在擺弄那機器,便出門把那天晚上的事快速發語音說了一遍。
過了半天龐郁才回複,大概是回憶很久。
郁郁蔥蔥的郁:靠,我以為那是我做的夢。
萬朵重回影音室,程寅已經開好了播放器,正在用搖控器選影片。
“你不問問我想看什麼電影嗎?”萬朵跳上兩級台階,想湊過去看。
程寅沒答,隻用下巴朝沙發上一指,示意她坐好。
上一次看電影還是元旦放假,可惜為了趕學校宵禁隻看了一半,有點遺憾。
萬朵舍友們都看過了,她又不想一個人去電影院,隻打算等電影下線,視頻平台上有資源後,充個會員把後面看完。
等啊等,等了十多天,影院那邊還沒下線。
萬朵剛坐到椅子上,大屏幕就亮了,出現了熟悉的龍标許可證。
下一秒,房間燈光被調暗。
接着,屏幕上出現了片頭和影片名字,竟然,是他們沒看完的那部喜劇!
萬朵驚喜地轉頭看他,程寅用遙控器暫停播放,問:“想看麼?”
她眼睛發亮,用力點頭,俏皮說:“請問,可以斷點續播嗎?”
程寅笑:“那你要等一下,這個功能第一次被使用,不能一次到位。”
萬朵點點頭:“沒事,我很好說話的。”
程寅用遙控器調了兩次,找到兩人上次看到的位置,點了播放,坐到另外一張沙發上。
“雖然不能一次到位,但這功能還是挺好用的。”萬朵贊賞完,拿起旁邊的荔枝味飲料,認真地看起電影來。
程寅轉過頭,看着光影之下的如花笑靥,無奈地勾起唇角。
小姑娘絕不知道,在昏暗的影音室裡,在隻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裡,這種無心地虎狼之詞,會讓一個男人想到哪裡去。
想他身上還有很多好用的功能,想說他保證可以一次到位,想問她有沒有興趣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