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寅上周回國,本想直接來南城。不巧程天陽生病住院,隻好先回了北城,把連續工作擠出來的一點兒時間都跑了醫院。
等程天陽病情穩定,他讓助理把31号空出來。說來也巧,飛機到南城的時候,剛巧遇到了同樣回來的高團長,得知他要來找萬朵,盛情邀請他來劇團看看。
本想低調等萬朵下班,結果變成大張旗鼓來視察。
以他對萬朵的了解,要是這會兒碰見,估計又會躲在人群之後裝不認識。
被一堆人簇擁着參觀完劇團,了解了昆曲曆史發展,他不想打擾萬朵練功,讓高團長幫忙找了個沒人的會議室休息。
原本隻想眯一會兒,結果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
高團長過來邀他一起吃晚飯,他幾句話婉拒。高團長知道他要做什麼,笑着說萬朵在三号練功廳,也下班去了。
六點多,斜陽正濃。
整個劇團的院子靜悄悄,隻有西天邊一片绯紅。
剛剛他忘了問高團長練功廳位置,現在也沒人可問,依稀記得剛剛參觀時說三号練功廳在一樓西南角。
找了一會兒,竟然看見方怡。
方怡驚訝不已,說程總從北城千裡迢迢過來,而萬朵這小丫頭不陪着,竟然還在加班?
程寅隻得說,沒有告訴萬朵。
方怡秒懂,笑着打趣,程總夠浪慢的。
程寅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打鼓。
拿不準她在不在。
告别方怡,問清了位置,他一扇一扇門找過去,終于在走廊最裡面找到了。
兩扇鑲嵌着玻璃的木門,緊緊合攏,裡面沒開燈,同樣靜悄悄的。
她會不會,已經走了?
不該睡過頭的,或者,先給她打個電話好了。
不過既然已經到這兒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他擡手,推開門。
金光從身後,灑向偌大的排練廳。
借着夕陽,視線掃過空蕩蕩的房間,椅子、服裝、一整面牆的鏡子、刀槍等道具,然後是……
粉色噸噸杯!
他目光一轉,然後,就看見了靠在牆邊的萬朵。
就在門邊,離他很近。
一笑,問:“怎麼躲這兒了?”
萬朵窘了一下,心情卻一改剛剛的沉悶,俏皮說:“不還是被你找到了?”
“那倒是,小時候玩躲貓貓,沒人能躲過我的眼睛。”
程寅說着走進來,依然是黑衫西褲,襯衫下擺沿腰線塞進褲子,被皮帶勾勒出窄腰和一雙長腿。
天色将暝未暝,他單手插兜,身姿挺拔,站在夕陽投下的亮光裡,如神祗,天降一般。
他人雖在眼前,但萬朵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他是來陪她過生日的。
所謂不期望,就不失望,此刻心裡隻存了偶遇的驚喜。
她彎了彎眉眼,開心笑問:“你怎麼來了?”
程寅打量着練功廳,随口說:“作為投資方,來看看我的投資對象,順便,找某人兌現承諾。”
“什麼承諾?”
程寅打量完一圈,偏過頭,挑眉看她,“有個小朋友說,隻要我投資他們劇團,就讓我親回來。”
“……”
萬朵臉一下子紅得透透的,好半天,才低聲說,“原來今天來參觀的領導,是你?”
“我是來參觀了,至于是不是你說的那位領導,”他聳了一下肩,略有些無奈,“應該是吧。”
“那請問這位領導,你覺着我們劇團怎麼樣?”
“如果高團長能采取我的建議,應該不會虧本。”
萬朵心中有股暖流,真誠道:“投資的事兒,謝謝你。”
“不用,”他微微揚眉,逗她:“你這麼說,該不會是不想兌現承諾吧?”
“……”萬朵瞪他一眼,這下,連耳朵尖都紅了。
绯紅的臉蛋,圓巧的耳朵,襯着身後白牆和彩色靠旗,竟比窗外晚霞還要嬌豔幾分。
程寅欣賞了一會兒,見她靠在牆邊一動不動,手裡還攥着兩根拇指粗的繩子,問:“需要幫忙嗎?”
萬朵看他一眼,輕輕點頭。
程寅挽高衣袖,走到她身前一步處,仔細端詳了一下,詢問:“把這兩根系上?”
“嗯。”
萬朵松開手,把兩邊的靠繩交到他手裡,自己兩手按住上面垂下來的肩帶,交代着:“要緊一點。”
程寅試探着收緊,“這樣?”
“有點松。”
他手上又加了點兒力氣。
“再緊一點兒。”
“還要?”已經夠緊了。
程寅又稍稍使了些力氣。
萬朵感受着靠繩的收緊力度,搖頭:“不行,還得再緊。”
程寅訝異,不确信地看她。
“你是不是又沒吃中飯,”萬朵一笑:“也不行啊。”
于是,被嘲笑“不行”的男人,雙手捏住繩子,手腕使勁。
萬朵隻覺胸口一緊,整個人被繩子帶得上前一步。要不是手掌撐住他胸膛,人就要撞進他懷裡。
熟悉的木質調淡香飄人鼻息,一霎間,萬朵呼吸丢失,大腦空白。
她怔怔望着他,仿佛時間凍結。
靜谧的空間裡,隻聽見兩個人心跳聲交織在一起,怦怦作響。
窗外,最後一抹夕陽掉到山那邊,房間裡隻剩晦暗。
在這樣暧昧叢生的空間裡,腦海裡蓦地閃出那天在酒店,和他接吻的畫面,好像也是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姿勢。
手掌下,是質地柔軟的布料,還有男人堅硬溫熱的胸膛。
她尴尬地擡起手,又不知道該放哪裡,手掌停在空中,一秒,兩秒……終于找到放置的位置——
重新抓住肩繩。
“這樣,”他凝視着她,低聲問,“可以嗎?”
“嗯。”她垂着眸,呼吸輕,聲音也輕,像怕驚擾了這一刻的安靜。
“下一步呢?”
下一步?
是要親回來嗎?
她該怎麼做?
閉上眼睛?
“萬朵?”他忽然喊她。
“嗯?”萬朵思路被打斷。
“是不是要打結?”他問。
哦,打結。
“對,對,打結。”她有點笨拙的點頭。
程寅笑了笑。
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在她胸前打結。
萬朵隻敢盯着他的手,骨骼清晰的手腕,熟悉的串珠,和從未見過的腕表。
打完結,他卻并未退開。
“然後呢?”他又問。
“系肩帶。”萬朵說着,自己用力去拽肩上的靠繩。
程寅自動接過她手裡的繩,用力,“這樣?”
萬朵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沒說話。在他掀眸看向她的一刹,迅速垂下眼睫,說:“可以。”
太暧昧了,再這樣下去不行。
萬朵接過他手裡的靠繩,手指碰到他的,還是忍不住心髒亂跳,她努力克制着,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說完連退兩步,轉過身系其餘繩結。避開他的視線後,輕輕呼出一口氣。
還沒開始練,手心裡已都是汗了。
萬朵系好所有靠繩,去牆邊開了燈,回過頭,見他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怎麼了?”她笑了笑,“沒見過人紮大靠?”
他點頭,指着她身上手指粗的靠繩,問:“每次都要這樣嗎?”
“嗯。”紮靠?就這樣,不然綁不住。
“疼嗎?”
“疼,”萬朵把靠繩塞進衣服裡面,轉身去道具架子上拿雙頭槍,不以為然道,“習慣了。”
她說着,随手耍了幾個花槍。
程寅見了,眼裡驚歎,嘴上問的卻是什麼時候下班?
“費勁穿上的大靠,總要練一會兒吧。”萬朵說着,把花槍抛出手,重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