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晚在酒店簡單洗了個澡又去餐廳吃了份簡餐後,換了身舒服的休閑裝下樓散步,順便再去舊居看一看。
她披散着頭發,閑庭信步走在人行道上的石闆路上,再往前走一個小路口,就會到西風巷的主街——西川街。
她奶奶家和季西野家都在這條街上,筆直的街道從路口一直向西延伸,盡頭直到此地最大的湖泊。
小時候,因媽媽和奶奶關系不和諧,林未晚很少來西風巷玩。
直到十二歲那年爸媽離婚,媽媽去了南方城市,她才偶爾被爸爸帶回來探親。
不過次數也不多,上初中後學業日漸繁重,再加上祖孫倆從小不在一處,感情也不深,關系就挺疏離的。
也是從轉學到西風巷開始,她和奶奶的關系才逐漸親厚起來。
直到後來她去外地讀大學,身體不好的奶奶才關了醫館,被國外定居的姑姑接走了。
西川街比記憶中更加熱鬧,沿街都是商鋪,涵蓋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此時不過晚上八點多,大多數的店鋪依然還在營業,尤其是小酒館和棋牌館,高談闊論聲不絕于耳。
來來往往的行人三五成群,在肆意的夏夜感受難得的舒心與自在。
林未晚在路邊買了一個藍莓口味的冰激淩,一邊透過櫥窗看街邊的店鋪,一邊慢慢往奶奶家走。
要到奶奶家,就得路過季西野家門口。
林未晚啃了一半冰激淩後,終于打消了繞路的念頭。
她想不清楚為什麼自己都來了這裡,卻好像又怕見到季西野。
季西野家是一座兩進兩出的四合院,裡面非常寬敞,他們一家住前院,後院放置各種道具,庭院裡安靜開闊,劇組的演員們偶爾在這裡排練演習,盛夏的晚上也弄過燒烤。
林未晚在人來人往的街上,駐足季西野家門口,腳步沉重,難以移動。
時至今日,她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季西野的場景。
那是一個略顯悶熱的陰霾午後。
當時,她初來乍到沒多久就再次被追蹤而來的混混騷擾。
林未晚慌不擇路,在大街小巷繞了一圈後,誤打誤撞闖進了季西野家。
當時她沒多想,可能就是感覺這麼氣派的人家壞人不敢輕易造次,于是大着膽子推開虛掩的紅色大門藏了進去。
她蹑手蹑腳,不敢驚動人,隻想在門口躲一會兒就走。
沒想到,剛合門轉身,就被眼前坐在影壁旁看劇本的季西野吓了一跳。
季西野晚上有演出,此刻的他穿着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色古裝長袍,頭上戴着古香古色的發套,墨發如瀑,容色驚絕,清貴出塵恍若天潢貴胄。
要不是他露出不加掩飾的驚愕,林未晚險些以為自己穿越了。
男生原本閑閑攤在躺椅上看劇本,陌生人倏然悄無聲息闖入,吓得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面對同樣不淡定的陌生女孩,他剛想開口詢問,卻被對方噓聲禁止,還頻頻沖他向門口使眼色,眸子裡溢滿懇求。
季西野将不速之客上下打量一番,女孩高挑瘦削,容貌姣好,高馬尾垂在身後,襯托得脖頸更顯修長,寬松的衣服不算合身,卻彰顯出一股漫不經心的随意自然。
後來熟悉後季西野才知道,林未晚買衣服總喜歡選稍大一号的,穿衣風格挺獨樹一幟。
大約過了幾分鐘,林未晚估摸着外面的壞人走了,才略顯局促地壓低聲音跟重新坐回躺椅上的季西野解釋:“不好意思,剛才有人跟蹤我,一時不知道往哪裡躲,所以……”
所以看他家的大門虛掩着,就慌不擇路闖了進來。
“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季西野擱下劇本,擡手示意貼在門口的女生進來,林未晚有些無措,沒有動作。
“我,我剛轉學過來的。”
成功躲過壞人,她本該放松下來,卻忽然又陷入了另一種迷糊的暈眩裡。
眼前的男生實在太搶眼、太特别了。
不論長相還是着裝,簡直一見難忘。
季西野看她不敢靠近,以為人膽小,于是噙着笑意站起來靠近說話,古裝頭套上的發絲又長又順,長款白袍泛着瑩潤光澤,一舉一動宛若神仙。
有那麼幾瞬,林未晚感覺自己不會呼吸了。
男生舉止潇灑,帶着少年人的灑脫不羁,跟林未晚唠起了家常:“你是哪家的?”
既然她是轉學來的,多半在西風巷有親戚。
“沈氏中醫館的醫生是我奶奶。”
林未晚看着他的眼睛,感覺自己像中了什麼迷魂散,傻傻地有問必答。
幸虧她不是古代的細作,否則任務必将失敗。
一提到奶奶的名号,季西野眼眸瞬間變亮,看林未晚的神情也輕柔幾分。
原來,是沈奶奶的孫女啊。
他們兩家向來親厚,季西野的父親小時候學過京劇,嚴苛的練功經曆讓其渾身是傷,留下不少老毛病。
多年前的一次脊柱受傷,要不是沈奶奶針灸技藝高超,被醫院耽擱治療的季父差點癱瘓在床。
“來,來,進來喝茶。”季西野不由分說,兀自地着林未晚的胳膊将人請進影壁後的院子裡,“你也是高中生吧?我跟你說啊,在學校有什麼事兒都可以找我,我叫季西野……”
後來的後來,被莫名奉為座上賓的林未晚根本不記得他說了什麼。
隻記得她看向季西野的某瞬間,本來陰霾的天氣陡然轉晴,大片大片的日光落在眼前倒茶的男生身上,隻見他側臉一笑,她徹底晃了眼,亂了神。
都說一見蕭郎誤終身,林未晚是一見季西野就犯暈。
要不然也不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深陷癡迷,無法自拔。
……
時間一點點過去,手裡的冰激淩黏膩地化了林未晚一手。
她皺着眉剛想走去旁邊的垃圾桶扔掉,就在此時,眼前厚重的紅漆大門就那麼從裡面拉開了。
随着一聲低沉的“吱呀”聲,一雙大長腿邁了出來。
視線上移,蓦然對上季西野那張臉。
跟白天稍顯正式的襯衫加西褲不同,此刻的他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幹透,柔柔垂下,遮擋了部分光潔的額頭,眼神像被水浸泡過,迷蒙又濕潤。
他此刻的着裝沒比林未晚好多少,同樣是随意的休閑裝加人字拖……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褪去浮華與裝飾,頃刻間他們好像看到了過去的彼此。
“你,你怎麼在這裡?”
季西野邁出門檻後,說不出是尴尬還是驚喜,自覺跟人打招呼。
眼前的情景太過熟悉,讓人不想起當初都難。
林未晚的頭發倒是幹了,但一路走來被清風吹得有些毛躁,再加上手裡融化到慘不忍睹的冰激淩,畫風着實不美觀。
“回家。”
好在她腦子反應快,馬上給出合理回答,“路過。”
說話間,她還不忘拿手不着痕迹地順頭發,試圖挽回點形象。
其實,她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醜,不施粉黛反而透着股說不出的清純明淨,說是大學新生都不為過。
難怪剛剛季西野看到她時眸色微驚。
街上行人不絕,來往順遂,氣氛在熱鬧中沒有陷入古怪的沉默。
季西野趁林未晚去垃圾桶跟前扔冰淇淋時,轉身朝旁邊賣炸雞的大嬸要了幾張紙巾。
他遞上前,她接過,慢條斯理擦拭幹淨手上的黏膩。
“沈奶奶離開時把家裡的鑰匙放我家了,我去拿。”
季西野聽說林未晚要回家,馬上想到鑰匙,他擡步欲上台階回家取,卻被林未晚及時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