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灰色磚牆上拍着胸脯确定,結果一回頭,就瞧見胡同口跟進來一個人,定眼看清,不是季西野是誰。
“你躲我啊?”
季西野也不靠近,環胸斜倚在巷口的牆上,明知故問般發問。
林未晚本來就心虛,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臉色,不确定對方是不是在生氣。
她隻能支支吾吾道:“沒有。我,我就是很忙。”
“嗯,我看到了,忙着送藥嘛。”
季西野依然保持按兵不動,不緊不慢揶揄她,甚至嘴角還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前後街嘈雜喧嚣,夾在中間的胡同裡仿佛隻有林未晚悸動不安的心跳。她不知如何開口跟季西野坦白自己的心聲。
很多話說出來,也不過是“抱歉”、“對不起”,可她覺得這些都不足以表達她的内疚和自責。
她就是個大麻煩。
大家離她越遠越好。
“林未晚。”
看到半晌低頭不說話,季西野輕歎口氣,結束了跟她的對峙。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嚴肅稱呼她的名字,“如果我沒記錯,我說過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覺得連累了誰。”
季西野幾步走過來,高大的身軀将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裡,眼前的光被擋住的那刻,林未晚難受地閉了閉眼睛。
她忽然就有些想哭。
季西野果然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不想聽她心裡的彎彎繞,就那麼平鋪直叙地将她的郁結攤開來說,就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要不是我,那些人不會找劇場的麻煩,也不會造成演出事故,也不會……”
也不會要你們一直陪我上下學。
林未晚跟他們非親非故,卻一直給季西野他們帶來無盡的麻煩,甚至他還差點受傷。
在她眼裡,季西野一直是個肆意潇灑的英俊少年,他溫和有禮,多才多藝,偶爾行為張揚也不過是少年人的意氣,跟“大花臂”那群人雲泥之别。
可如今,他已經跟他們兩次動武,一次比一次嚴重。
季西野到底也是年輕人,面對看不慣的人事,教養再好也依然要出手。
“我……”
季西野無奈想笑,敢情自己剛才的話都白說了,林未晚的聲音低沉委屈,他隻好耐着性子繼續寬慰:“哎,哎。”
季西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跟幼兒園的小朋友講道理一樣:“那些人胡作非為慣了,不是什麼好人。被他們傷害的人,肯定不隻你一個,總得有人站出來教訓他們。”
“這次能把他們送進警局拘留調查,也是為民除害。”
季西野沒有怕過那些人,也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
他從來不覺得忍讓壞人是尋求安穩的最優解,“那天換做是我,也會做出跟你一樣的舉動。”
最後這句話,振聾發聩,在林未晚心裡反複出現了好多年,也掀起無數次季風,裹挾她出思維的困境。
那是相信,是肯定,是堅定得認同。
當時情況危急,警方也認定了林未晚屬于正當防衛。
但她到底年輕,就算是壞人,她也無發理所當然地看對方付出血的代價。
她甚至害怕季西野會害怕那樣兇的自己。
“季西野?”她擡手摸了把鼻頭,仰臉略帶沙啞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嗯?”季西野跟她靠得近,一低頭就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你真好。”
她定定看着他,真心實意講出了心裡話。
季西野也看着她,起初臉上的表情不怎麼明顯,在她的注視下,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暈開,最後笑得連眼睛都亮了。
林未晚的心髒又跳漏幾拍,沉浸在欣喜中像見證了一場花開。
真好看。
季西野接過她手裡裝藥的袋子拎在自己手裡,跟她并肩而行走在街上的人間煙火裡。
“你要是實在想感謝我,不如想想怎麼幫我從家裡逃出去。”
他還惦記着周四鄰市的話劇演出。
最近上下學他爸都親自接送,學校門衛也是他爸的眼線,各科老師還喜歡拖堂。
總而言之,在學校逃跑挺難的。
最好還是從家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