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五一還有一周多的時間,去南城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倪雀又去醫院看了江耀誠。
一直照顧江耀誠的護工李叔也在,見她和江既遲來了,李叔把空間留給他們,說一些日用品快用完了,出去買點。
和上回一樣,江既遲進來後,拿了花瓶換水,然後往茶幾前一坐,開始剪枝修葉插花,倪雀則坐在病床前,和江耀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稍有不同的是,江既遲這次沒有上回那麼沉默。閑扯間,他接了不少話茬,三人聊得你來我往。
病房的南面,窗簾大敞,外頭大好的陽光湧入,像是給室内的一切蒙了一層夢一般的濾鏡。
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離開的時候,他們迎面碰到了過來醫院探望的王梵。
王梵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兒子,然後看向倪雀,叫了她的名字,算是先一步和她了打招呼。
倪雀自然是不能拂長輩的面子,回以點頭:“阿姨好。”
王梵張了張口,俨然想繼續這段對話,然而江既遲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攬緊了搭在倪雀肩上的手,直接繞過王梵,将人帶走了。
走出去一段路,倪雀到底是沒忍住開口:“江老師。”
江既遲淡聲應道:“嗯。”
倪雀謹慎地措辭:“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問為什麼。”指的自然是他和他媽之間的問題。
“想知道?”
倪雀坦然地點頭。
江既遲亦很直白:“我撞見她在和我爸所在的卧室隔着一堵牆的客廳裡跟人偷情。”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倪雀聽完着實一愣。
“震驚嗎?”
當然震驚,倪雀一時話都不知道該接什麼。
江既遲說:“我曾一度認為她是一個沒有任何瑕疵的妻子、母親,事實是,有時候生活的苦,就是一面锃亮的鏡子,能照出一個人的心,是否魔化。”
倪雀沉默着,沒有言語。
“在想什麼?”他問。
倪雀擡頭,望進他的眼睛:“我在想,你有沒有原諒她的可能,但是目前還沒有想到。”
江既遲沒什麼意味地扯了下嘴角:“你當然想不到,因為沒有這個可能。”
又過了三日,五一假期到了。
去南城的航班在五一當天下午,倪雀和江既遲一起吃完午飯後,前往機場,在候機廳和安可璇、孟歧征彙合。
上了飛機,倪雀才發現他們坐的是商務艙。這是她第一次坐飛機,沒想到一上來就是商務艙,倪雀覺得自己和江既遲在一起,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早晚會“何不食肉糜”。
坐下系好安全帶後,她微微傾身,上半身越過隔闆,湊到江既遲耳邊,小聲問:“這個艙位是不是很貴啊?”
江既遲手按到她頭頂,輕撫了下她的頭發,“嗯”一聲,說貴。
倪雀眼尾耷拉下些許。
江既遲擡眉:“讓你坐舒服點的,怎麼還委屈上了?”
倪雀嘴角不由微撇:“你都不看看我什麼經濟水平。”
“你什麼經濟水平?”
“不明顯嗎?”倪雀伸手指向自己,“貧窮女大學生。”
江既遲欺近她:“那怎麼辦,買都買了?”
兩人的鼻尖都快撞上了,江既遲那側的過道上又不停有旅客登機路過,倪雀臉微紅,迅速收回近乎趴向他的身體,坐端正了:“那我隻能在我的債務本本上,再記上一筆。”
“還有這東西?”
“有的,我得對我的債主負責。”
“想負責的話,”商務艙内座位間的隔闆較寬,這回換江既遲上半身朝倪雀軋近,他說話時的氣息,幾乎噴在她耳側,“債主上次給你提的還債建議,你采納一下?”
“什麼建議?”
江既遲眉尾一揚。
他這眉毛揚的,極具提示意味,倪雀一下就想起來了。
他們在一起第一天,在醫院的亭子裡,江既遲提議用親吻抵生活費,什麼親臉抵半個月,親嘴抵一個月的。
“不要。”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倪雀在江既遲面前膽子大了不少。她擡手,手掌貼上江既遲的臉,将他的臉推得離自己不那麼近。
江既遲被推開了臉,視線又掃了回來,加碼誘惑道:“舌吻,兩個月生活費。”
倪雀驚訝于他這麼直接說出舌吻兩個字,臉又燙了兩分。
誰知還沒完,他盯着她,繼續加碼:“不管親哪,怎麼親,要是在公衆場合呢,可以另多抵一個月生活費。”
“……”
“還不還債,怎麼還債”根本不是重點,他這話明顯逗她的性質偏多。倪雀偏偏還最不禁他逗,臉又紅又燙,弱弱地警告:“江既遲!”
“嗯?”他還沒逗夠,順杆道,“還直呼老師的名字。”
“你哪裡是我老師了?”
“你這姑娘,”江既遲鼻腔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哼笑,“怎麼一會兒承認一會兒不承認的呢?”
“那要看在什麼場合。”
“那什麼場合是,什麼場合不是?”
倪雀思考了一下,說:“以前想和你維持客套的普通關系的時候是,現在不是了。”
江既遲慢條斯理地提取關鍵詞組:“客套的普通關系?”
“嗯!”
“行,客套的普通關系就客套的普通關系吧,”江既遲也沒就此深問,“那現在是什麼?”
倪雀的害羞一向神出鬼沒,這會兒她又正經起來,格外坦然地說:“現在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江既遲笑着撫了把她的頭發,在她毫無防備之下,他倏然湊近,在她嘴唇上親了親。
這蜻蜓點水的一吻,把倪雀方才離家出走的害羞,又吻回來了。
三個多小時的飛行,抵達南城時,暮色已降臨。
普慈醫療原本要給他們安排接機,江既遲和孟歧征婉拒掉了。出了機場,四人上了事先叫好的專車,直接前往酒店。
放了東西,換了衣裳,在酒店餐廳吃完晚飯,準備回酒店房間的時候,江既遲牽過倪雀的手,對孟歧征和安可璇說:“我們去散步消消食。”
安可璇看破也說破:“想和你的小鳥獨處就直說,我可以把我的房間讓給你。”自從知道江既遲曾經發過的朋友圈中的小鳥代指的是倪雀後,她也開始這樣稱呼倪雀。
“和我交換房間是麼,”江既遲視線輕掃過孟歧征,“那高興的人,不止我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