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洛耳聰目明,自然聽清了林晶臨走時對林裕說的話。
林晶根本就沒把她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無論林晶的态度是高傲、審視還是服軟,林晶始終隻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就是把她當成禮物,獻給林裕。
林晶可以因為覺得一個人的臉能讓林裕展顔,就毫不猶豫地把這個人當成禮品一般送出,甚至都不願意多嘴問問這個人自己的意願。
在林晶眼裡,她這樣的人都是可以被随意支配的耗材。
想明白這一點,容清洛突然就意識到自己曾經的可笑。
那時她還認為嚴靖誠報複林晶的行為是在洩憤,說服嚴靖誠留林晶一命。
太可笑了。
她一隻羔羊,竟然會因豺狼受難而悲傷。
一群豺狼撕咬内鬥,她一隻羔羊不早早離開,反而勸一隻豺狼留另一隻豺狼一命。
結局就是,她對豺狼的一絲愚善,終将化作豺狼劈向她的屠刀。
何其愚昧。
何其是非不分。
究其原因,她還是對這個社會了解太少,對人的生物多樣性了解不足。
容清洛在心裡怒罵自己。
大謬愚婦人,何日悟道解經綸!
她和林晶根本就不僅僅是立場不同,也不僅僅是隔着人命的仇恨。
她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物種。
羔羊隻要活着,豺狼就欲吞噬羔羊。
這不是因為羔羊做錯了事情,這與羔羊的品德一分錢關系沒有。
羔羊被豺狼圍獵的原因不在于羔羊的品性高低、肉質肥嫩,而在于豺狼惡的天性。
既然豺狼捕食沒人認為是錯的。
那麼羔羊不願引頸受戮的反抗也不該是錯的。
豺狼發出的駁難攻讦,不過是為了達到吞噬羔羊的最終目的而找出的借口。
這和善惡有什麼關系?
這和人品有什麼關系?
羔羊不需要做任何惹怒豺狼的事情,隻要羔羊是羔羊,豺狼利齒的終點遲早會落在羔羊無害的脖頸上。
而羔羊想要獲得豺狼的認同,唯一的途經就是變成豺狼腹中的珍馐佳肴。
難道羔羊為了讨好豺狼還需要努力讓自己的肉質變得更鮮嫩、骨頭變得不硌牙嗎?
怎麼不幹脆讓羔羊一隻一隻地直接跳進豺狼的嘴中?
這麼惡毒的春秋大夢等你們這些豺狼在地獄裡滾油鍋的時候再做吧。
想到這裡,容清洛醍醐灌頂。
當面對和她一樣的羔羊時,可以遵循美德,可以就當一隻羔羊。
但當面對豺狼時,如果還實誠地作羔羊,那便是迂腐。
哪怕力量再懸殊,她一隻披了人皮的惡鬼,還怕再披上一張狼皮嗎?
面對豺狼,她當以暴制暴,比豺狼還兇惡,比豺狼還狠辣,這樣才能制服對方,讓豺狼也感到脊背發涼、後怕不已。
不要再為那所謂的善惡而矯情了,想要塑造自己的人格,首先要能夠有尊嚴地當個人活下去。
而不是被當成物品,被當成盤中餐。
對一隻注定要變成盤中肉的羔羊而言,别說決定自己的人格、堅守自己的品格,根本就連自主決定長相和胖瘦的權利都沒有。
先成為人,才有機會有人格,這個順序錯不了。
容清洛恍然明白,原來她根本就還在第一層。
*** ***
在林晶離開這間公寓的那一刻,林裕和容清洛的心裡都想了很多,但實際上也不過是電光火石的幾個瞬間。
将諸般思緒抛至腦後,現實還是得繼續。
林裕瞧着面前女生肖似林洛的臉龐,唇邊蓄起标準的笑意:“抱歉,妹妹喜歡胡鬧,給這位小姐添麻煩了。不知小姐怎麼稱呼?”
容清洛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妹妹哪裡是在胡鬧,林晶根本就是有意識地在犯罪。
但她嘴上隻是道:“你難道不應該先自報家門嗎?”
“鄙人林裕。”林裕,“這下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容清洛今天這一趟最重要的目的是拿林晶的頭發。
至于接近林裕,也得是在她安全的前提下再做圖謀。
畢竟,她的複仇對象是林晶,不是林裕。
嚴靖誠和林裕對她而言都是豺狼,實在是沒必要為了嚴靖誠的任務而把自己搭進去。
并且如今林晶的頭發已經到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所以容清洛的态度瞬間變得非常強硬,非常堅決。
她既然對林裕沒興趣,那就要直接地表現出來。
容清洛冷冷道:“你管不着。”
說罷,便背着自己的包轉身要離開這裡。
林裕沒想到有生之年會被女人怼,還有點愣神。
而容清洛打開門,卻被門口的保镖攔住。
林裕一看便知這是妹妹林晶吩咐的。
心裡有了底,林裕悠然來到門口。
容清洛:“林先生,請讓他們放我出去。”
林裕:“現在能好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