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市中心的一處富人區高樓住宅。
黑灰銀為主基調的客廳裡,安靜得隻有煮茶聲咕嘟咕嘟地響,沙發的角落上微微蜷縮着一個女人。
“啪嗒。”
女人有些瘦的背部猛地輕顫。
時暖夏應激般擡頭,一杯熱騰騰的茶落在茶幾。
握着它的手修長而指骨分明,在漆黑的玻璃寬口杯上襯托得像一團冷白的雪。
好好看的手。
時暖夏不合時宜地冒出這個想法。
明明之前才剛經曆了一段讓人後怕的事情,她卻還能因為一雙手出神。
看來她的抗壓能力挺好。
“好些了嗎?”
男人的聲音像冰川碰撞融化的雪,沁入她的内心。
明明都是“外人”的空間。
畢業之後,時暖夏和方晉相處見面的時間比喻左傅重逢後的更長。
她卻莫名感覺,待在喻左傅的公寓裡更有安全感。
就在來到這個房子之前,喻左傅也是這麼沉默着領了她走出深巷。
早已被兩三個警官圍繞在中間的的方晉仿佛也感覺到什麼,忽然轉頭過來,猛地對上時暖夏的眼睛。
她面色發白,肩膀有些抖,卻咬着唇沒有移開視線。
不遠處,喻左傅和時暖夏并肩站在一輛車旁。
喻家的?怎麼會是他?
方晉面色一沉,想往前去找又被人攔下:“哎!你幹什麼!跟我們回派出所……”
記憶回溯過後,回到現實。
時暖夏腦袋懵懵地跟着高自己一頭的男人。
當時才知道,那輛鳴笛的車也是他的。
捧着手上的熱茶,指尖輕輕摩挲,喻左傅在她的對面坐下。
從車上到現在,除了剛剛那句,男人幾乎都沒有說話,隻等她一點點平複心情。
女人眼神還有些出神,捧着玻璃杯,白皙的指尖在杯壁上不自覺地摩挲,卻剛好是他握着杯子時同落指尖上的位置。
“房子不常住,臨時讓人送來的茶葉,有些安神的功效。”
時暖夏沒看見男人輕輕偏過頭去避開了看向她的目光,脖頸上的喉結如石子上下滾落。
隻聽見男人說完,她也徹底回過神。
握着杯子的手略帶慌亂地放下:“對,對不起……太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
男人起身,朝廚房的方向:“肚子餓了嗎?”
她一愣。
“沒有食材,問了樓下的小區會所,餐廳隻有面條了,可以嗎?”
時暖夏微微低頭,“都聽你的。”
畢竟是她叨擾了。
像隻剛被收留在家裡的流浪小狗。
茶水開了的聲音傳來,喻左傅離開後,時暖夏才打量起屋内。
除了大件家具以外,幾乎看不到在這生活的迹象,偌大的冰箱裡沒有任何食材。
更像是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面前的茶幾隻放着一副簡約的茶具,其餘的都是單獨使用的家具。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踏入異性的家。以前她唯一去過家裡的也隻有宋楚琪。
屋内安靜,時暖夏後知後覺感知到,即使是老同學,他們也有八年不見了。
也算半個陌生異性。
感覺到一絲尴尬,她摟着沙發上的抱枕,不知道能做什麼。
喻左傅回來時便看見女人巴巴在沙發上坐着看他的模樣,透着兩分乖巧。
恍若夢中的場景一點點轉換到了現實,男人有瞬間的出神。
他垂了垂眼睛,握着安神茶壺的手驟然用力,似乎在克制。
時暖夏隐隐感覺到一陣忽然緊壓過來的氣息卷上來,像一隻手攀上她的脖子。
下一秒,公寓門口的門鈴聲響起,小區的管家将吃食送了過來。
方才那股微妙的氣息一下子就消失了。
難道是她的錯覺?
滾燙的一碗面,上浮的煙霧終于将她内心的恐懼包起來帶走。
時暖夏終于笑了出來:“我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你在飯堂請過我一頓飯。”
喻左傅的眸光定格在她身上。
“當時我不小心和買了飯的賀開澤撞上,你們兩個不僅沒有讓我賠償,你還給我買了飯……”
眉眼微微彎起,時暖夏陷入記憶當中,感慨地歎口氣。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人真好。”
那頓飯,幾乎是她整個高中吃過最豐富的一頓了。
對面的男人停頓了片刻,繼續收拾,卻沒有接話。
他當然記得。更記得次日,賀開澤一到學校就甩過身上的書包砸他。
“什麼毛病,昨天你那個位置怎麼可能看不見你同桌?!你小子,想看我在飯堂出醜是吧!”
雖然還記得賀開澤狼狽的模樣是有些樂子。
但更深層的原因……
半晌,男人的聲音仿佛更加柔和,在時暖夏的耳邊響起。
“也有可能,是你的錯覺。”
時暖夏下意識搖頭。不會的,他真的挺好的。
吃過面條,時暖夏有些好奇地打量過道最深處的卧室:“你平時不住這裡嗎?”
那個卧室看着都像看房的AR樣闆了。
“工作忙,平時都睡公司。”
時暖夏瞪大眼睛,在喻家掌權是真不容易啊。
“那卧室也太空蕩蕩了……”
話音落下,她忽然感覺這話問得微妙。
張了張嘴,不敢再說了。
卻剛好因為這個低頭,沒看見男人略微緊咬的後槽牙,喉結一動。
“一個人住,不怎麼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