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館門可羅雀。
本就是私人會員制,今天又是工作日,幾個場館加起來也不過零星幾人。
正合林奚心意。
她推門而入,發現滿屋子工作人員都是生面孔。
跟幾年前來這家店比,人早就換了一批。
“您好,請問……”
門店經理過來招待。
林奚擺擺手:“約了七号館。”
經理反應過來,綻放出職業笑臉:“是秦先生的朋友?這邊請。”
七号館是個獨立館區,由戶内、戶外兩部分組成,距離主會館遠,要乘擺渡車過去。
上車前,林奚掏出一張卡:“把我那支定制的反曲弓也送過去。”
經理接過,遞給員工,看在機器上刷出的會員等級,立刻改了口:“林小姐,剛剛眼拙沒有認出您,實在不好意思。”
林奚不聽陳詞濫調,淡淡打斷:“不是我訂的場,理解。”
經理連忙為她打開門,給其他人遞了個眼色,拿器具的拿器具、端水果的端水果,一小隊人跟在了後面一輛擺渡車裡。
場館坐定,林奚看了看箭道旁的時鐘,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十三分鐘。
呵,不守時。
她整個人像是剛從冰箱裡走出來,嗖嗖冒着冷氣。
門店經理有些慌,難纏的客人他見多了,像這位這樣冷言寡語的,還是第一次見。
等再一回眸,她自己拿着弓,去了戶外場。
門店經理頂着莫名的無聲壓力,咬了牙心一橫,指揮服務團隊跟上。
畢竟,撿箭離不開人,場館服務還是要到位的。
沒料她也沒有玩的心思,一個人坐在休憩區,好像在放空自己?
門店經理摸不着頭腦。
他自诩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敵不動我不動,堅決不多嘴,安分守己地站在不遠處待命。
又過去二十幾分鐘,門外突然一陣響動,一人被工作人員簇擁着,大步流星跨進來,沖着人嚷嚷:“秦勝呢?”
林奚不慌不忙起身:“他沒來。”
齊向東盯着林奚的臉反應了會,一拍腦袋:“是你!昨兒咱們不是北京見過?對對對,就是跟着秦勝的那個!”
林奚不語。
齊向東玩味地打量她:“怎麼,今天就咱們兩個人?”
林奚彬彬有禮,話音卻是冷的:“人少了才好說話。”
齊向東上前一步要去摸林奚的手,“說實話,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我不介意換換口味……”
林奚淡定退後,吩咐其他人:“全都出去。”
衆人不知所措,經理這才看出來,這哪是來射箭的,分明是拿箭館談事來了。
但瞅着兩人情形,他是真擔心一個不對付就鬧到無法收拾,對“走不走”遲疑不決。
林奚眼神淩厲起來,再次環視了所有工作人員:“我說了,全都出去。”
經理不敢再待,一揮手所有人都無聲地撤走了。
齊向東反倒困惑了:“我可是特地飛過來的,這是幾個意思?”
林奚耐心等場子隻剩兩人,開口:“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林奚。”
齊向東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操!我說呢,秦勝怎麼帶你吃飯。”他點起支煙,慢條斯理,“所以呢?”
林奚行若無事,“來之前,我抓了個阄。”
齊向東聳起肩膀,挖苦道:“看不出來,你是來跟我談天說地的。”
她并不搭腔,“我在齊董和你之間,抉擇了許久。畢竟齊家的冷鍊運輸,靠的是我們的倉儲,總覺得齊董會更好聊一些,你說呢?”
齊向東用力在牆上撚滅了煙,随手扔地上,陰郁下來,“你什麼意思。”
林奚神态自若,走到弓架旁,“但你運氣好,我抓阄抓到你了。”
齊向東觑了眼不遠處的保镖,還是會所裡見到的那位,臉上陰晴不定。
“沒什麼大事,就是你這張嘴,不能再出現跟林家有關的一個字。”
她說得雲淡風輕,齊向東的自尊心冷不丁被個女人挑釁了,逼近過來,怒極反笑,“你是隻聊了我一個人,還是打算昨兒場子上的人都這麼威脅一遍?”
林奚帶好了護具,刷的舉起弓,勾弦、推弓,箭簇瞄準的是齊向東的位置,剛剛的悠然神色消失不見,一字一頓,“這才是威脅。”
再一校準,“現在這個距離,我的準度很高。”
她其實很好看,笑起來就更好看了。
但齊向東竟然因為她臉上幽冷的笑意,不寒而栗了。
在此之前,他壓根不認識什麼林奚,連圈子裡的傳聞都寥寥。
他拿不準,這架勢是用來唬人,還是面前的人真是個狠角色。
林奚胳膊未松,“你點頭,我就當昨天無事發生,齊董那,我一句都不會多嘴。”
齊向東故作輕松,維護僅存的面子,“妹妹,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用不着這麼上綱上線。”
林奚心中一動,差不多了。
查了半天齊向東的資料,她發現在耍下三濫手段上,自己還真比劃不過他。所以“齊董”才是有效信息,齊向東怕老爹是出了名的,不能明說,點到為止才有遐想的空間,至于眼下這些,不過是個花架子。
她最後打個補丁,“圈子永遠人多眼雜,指不定誰就來給我告密了,你悠着點。”
齊向東掙紮着調笑,“竊聽風雲是吧?我懂。”
林奚不應,方向一轉,瞄準箭靶,右手三指迅速張開,箭離弦。
她掃了眼計分屏,轉身離開了。
反倒齊向東探頭去望,顯然結果有些出乎他預料,他沖着林奚背影道:“你不是個射擊運動員吧?”
射擊?
林奚無語,偏了頭,看不清神色,“你沒好好上掃盲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