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禦洲夾着根煙,袅袅煙霧迷離了他的眼神,宋枝意分明看着他,卻像是沒對上他的視線。
沒有任何人說話,包廂裡鴉雀無聲,氣氛詭異的沉默。
畫面奇異靜止,靜到若不是空氣中的煙在燈下漂浮,特像張合影。
“她不就是那個抛......”陸永平反應過來之後,問顧禦洲,但見顧禦洲諱莫如深的臉色頓時卡住。
他忽然意識到任誰都不想公開提自己當年被抛棄的事吧?
宋枝意這才發現顧禦洲邊上坐的是陸永平,最大的手機制造商之一,不是顯越的客戶,她爸爸屢攻不下。
許董接口道:“對對對,就是她!”
陸永平:“......”
這老許今天酒沒少喝,一點察言觀色都不會了。
許董連珠似炮地說:“這種女人為了錢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宋家的生意以後不能做,我想換供應商,她居然設計陷害我,我等會他媽還得去趟警察局!”
衆人表情震驚,知道她為了錢忘恩負義抛棄當時落魄的顧禦洲,不知道她還會為錢設計别人威脅......
他們審視宋枝意。
她手上都是血,白色襯衣袖子被割開了,半截袖子都暈染着斑駁血迹。小腿上也都是傷口,看起來破碎凄慘,像是遇到了……那種事?
啧。
陸永平不禁心想,老宋也真是舍得,别人家二代都在國外享清福,他把自己女兒往火坑裡推。
顯越生意雖然做得不小,但,以後客戶會跟顧氏高度重疊,這生意還怎麼做?
陸永平倒不覺得這種人值得同情,路都是自己選的,但凡當年她堅持些陪着顧氏度過艱難期,她如今就是另一番境地,可以享老公的清福,可惜她人算不如天算。
其他人的目光裡也沒有同情,這翻凄楚的模樣都是為了利益,沒人會憐憫。
郭玉媛更是對她露出輕蔑的笑,笑她為了點錢,不惜以自己的清白犯險。
宋枝意感受到了這種目光,渾身發冷,手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她反應過來這包廂裡的幾個人可能會誤會是她被猥亵,但她也沒打算澄清差點被猥亵的是她公司的女員工。
沒有區别,無非就是讓這種讓人不爽的目光以及惡意的揣測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而已。
蘇嫣在她身後,沒必要把她推出來讓人家這麼看她。
宋枝在意冷眼睨許董,“警察會查,冤枉不了你!”
陸永平問:“老許,她陷害你什麼?”
許董氣呼呼地說:“猥亵!”
邊上的顧禦洲忽然把手裡還有半根沒抽的煙在煙灰缸上撚滅了,火星沾水發出輕微嘶嘶聲,身邊的人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身上。
他大概使了點力,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凸起明顯。骨節如玉,卻很有力量感,指尖來回微轉半圈,把半截煙擰得稀碎。
他越有動靜,宋枝意越害怕,害怕他随便一句話就能把她打入地獄。他可能也誤會她被猥亵了,如果渾不在意......
光是這麼一想,她心髒就像是被挖了個洞,噗噗冒血,疼得她怕自己當場失了态。
她連珠似炮地說:“打碎了酒瓶很抱歉,我會付錢的。多少金額給服務員就行,立刻會到賬。”
她語速很快,想趕緊逃離這兒,她很少有這種想逃的情緒,無論什麼時候她都在往前沖,隻有顧禦洲面前,她想逃。她怕他一張口就能摧毀她内心的城牆。固然她的城牆堅不可摧,可顧禦洲是浸泡她牆根多年的洪水。
她不願意多留,說清楚了就可以了,反正最多幾百萬,她賠就是了。
“付個錢就完事兒了?”顧禦洲忽然開口,純正的京腔。
宋枝意半轉的身子頓住,單薄的肩膀微顫。
顧禦洲,他真的,想羞辱她?
衆目睽睽之下?
哪怕誤以為她被欺負了,也渾不在意,甚至會因此而覺得痛快?更甚者,覺得還不夠,還要她更痛苦?
她輕輕咬了下她的下唇,身側的手指蜷着,指尖發抖,她眼眶難以克制地濕潤起來,眼尾暈出一圈一圈的绯紅,漆黑的眸子沾了水汽,潋滟起水光。
許董高興了,興奮地附和,“對啊!付個錢就完事了?這酒有錢都買......”不到。
“不該讓人好好給你道個歉?”顧禦洲截斷他的話。
許董聲音戛然而止。
全場都驚得倒吸了一口氣。
許董怔愣地注視着顧禦洲,男人手裡不知何時捏着細長的紅酒杯,玻璃杯裡瓊漿搖曳,他靠在椅背上,分明穿得并不闆正,氣質卻極度尊貴,此時,掀起眼皮盯着他,讓他這一把年紀的人竟然心慌慌。
年紀不是關鍵,關鍵是如今的顧禦洲,在商界斷層在金字塔頂端,尤其更掐住了他這個行業的命脈。
宋枝意甚至懷疑她理解錯了,懵懵地注視着他。酒液折射的光暈落在他眼底,明亮又淩厲。她心髒一下一下地重重跳起來,手無意識地攥緊在身側。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他解惑,氣氛詭異地凝滞。
許董怔了半響,終于谄媚地道:“顧公子這話怎麼說?她不是你......前女友嗎?”
抛棄你的?忘恩負義的?
顧禦洲散漫嘲諷道:“許董這種男人中的敗類理解不了我們純爺們。”
許董:“恩?顧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顧禦洲不跟他多廢話半個字,“給人,姑娘,跪下。”
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