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也知道,隻不過,想着萬一人家有想法進軍高端市場呢?
沒想到他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三句話都沒說到。
她不氣餒,第二個是陳董,不上不下的定位,她換了種方式,問:“陳董你們新産品準備什麼時候啟動?”
陳董的表情還算客套,臉上挂着笑容,但直接拒絕了她,“暫時不啟動。”
他微笑地點了下頭,直接離開。
宋枝意:“……”
暫時不啟動?
騙誰呢?
但這麼看,她還挺牛逼的,像是叢林之王,别的什麼山雞野兔見了她就跑。
她如是自我安慰,再接再厲去找第三個。
第三位餘董,聽她介紹了兩句之後,也端起杯子,告辭道:“小宋總,我找方董顧董有點事,改日再聊。”
三個客戶,每個都跟她交流不超過兩句話。
證明他們顯越遇到了比她以為的更大的困境。
要是這幾個客戶以後都不跟她們顯越做生意了,那他們顯越将失去高達百分之三十多的銷售額。
這會猶如雪崩降臨,顯越将完全沒有求生的機會。
看林董陳董圍在顧氏父子身邊,甚至連餘董都正在往他們那兒走去…….
是因為顧禦洲,他們怕她怕成這樣?
可是顧禦洲說過不為難她的。
他們自發怕成這樣?
還是,剛剛她又把他惹火了,他改變主意了?
她三番兩次被人無視,邊上的人也察覺了。這場面所有人都替她尴尬。
這時,她對上顧父瞟過來的眼神,輕蔑嘲諷。
她指尖顫了一下,内心像是被尖銳物刺了一下。
真是顧家人的授意?
她感覺自己好像獨自站在一個次元裡,與周圍格格不入。也像是被關在籠子裡供人取樂的異類,每道目光都在剝奪她呼吸的空氣。
宋枝意忽然想起她剛轉學的那會,初來乍到被學校裡的小團體霸.淩。
下了課沒有女生跟她玩,連上課組小隊的時候,好巧不巧地總會多她一個人,雖然老師會化解,把她加進某個小組,但即使她加入了,别人也自顧自,她隻是更尴尬,始終是那個多餘的。
直到某次,上柔術課,她穿着白色柔術服,倒是有人跟她組隊對打了,絡繹不絕。她立刻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她們可能以為她一個插班生沒系統學過這個。
但巧了,宋枝意從小跟幾個堂兄弟打到大,雖然三腳貓,手臂看着纖細勻稱,但力氣很大,尤其她發起狠來,她們根本打不過她。
她見一個摔一個,見一個打一個,每個上來她都是咬牙殊死搏鬥,下手毫不手軟。
小姑娘們被摔疼了組織跟老師哭訴告狀。
老師叫了家長,對方人多,還個個非富即貴,她就一個家長,來得還是她奶奶,老人家性子軟弱,被人圍攻隻知道道歉,對别人說盡好話,說她爸媽常年不在,說她被寵壞了。反正都是她的不是。
無論她怎麼争辯是她們先孤立她的,她都隻是橫眉豎目讓她别鬧。
她隻想息事甯人。
然而對方不饒人,要她親自道歉。可她那彈簧做的脊梁骨,遇到壓迫隻會更暴烈的反抗,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結果奶奶對别人态度謙卑友好,對她的态度卻很嚴厲,嚴肅地批評她要她道歉。
好像隻要罵她罵得夠狠,家長就沒有責任。
她脾氣為什麼爆,或許是因為從小就知道,如果她不保護自己,沒有人會保護她。
“道歉!再不道歉帶你去警察局!”
“快道歉!沒你這麼打人的!”
“這樣的孩子長大了也是社會敗類!”
那天,夕陽曬進老師的辦公室,在桌面上鋪上粉紅的薄紗,室外的蟬鳴熱烈滾燙,本該美好的青春,她的眼前卻隻有如獸猙獰的臉,如暴雨般的唾沫,和空氣中浮動的令人燥郁的塵埃。
一切都讓她厭惡。
“報警!我們要報警!”
忽然片陰影落下來,遮住她眼前令人窒息的一切。
她擡頭,看見顧禦洲寬闊挺拓的背影,那時候他還沒長開,但已經是一米八的大個,後背兩塊肩胛骨看起來堅硬又鋒利。脖子後面幾顆整齊的棘突,幹淨清冽,看起來卻莫名性感,讓他多了些男性蓬勃的性張力。
語氣卻是懶懶散散的,“行啊。報警,把你們這幾個霸.淩的都抓起來,順便上網公開處刑。”
畫面逐漸模糊,腦子裡清晰的畫面變成一個個绯紅的光圈,逐漸擴大,斑駁模糊了所有畫面。
忽然有什麼刺中了宋枝意的心,尖銳的痛從胸腔蔓延,四肢百骸逐漸冰冷。
居然,又被孤立了。
孤立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顧禦洲?
她本來計劃了在南城待三天,推銷她的新産品,看來可以提早返航了。
而她甚至不知道怎麼對她的團隊說。
她們花了幾年研發的新産品,在别人眼裡連完整的一分鐘介紹機會都不給。
而顧家,如今在商界,無論顧家出現在什麼場合,隻要他們出現,就是焦點。
她轉身,離開這兒。
顧家一家三口被簇擁在人群中,賓客三番兩次來敬酒。
餘董從宋枝意那兒告辭,就笑容滿面地過去敬酒,“顧董顧總顧太太,來敬敬你們一家三口。”
“噔”的一聲。
顧禦洲卻擱下手中的香槟,放在白布台上,高腳杯不輕不重地發出悶響。
餘董心口一跳。
顧禦洲眼皮微掀,對餘董淡淡地說:“我跟我爸媽說幾句話,先不奉陪了。”
“呃。”餘董的酒杯僵在空中,尴尬至極。
顧禦洲将自己爸媽拉到一邊角落的過道裡,過道兩側是很多房間,前方能直通甲闆。
顧清澤怎麼可能察覺不出剛才顧禦洲的失禮,甚至是刻意失禮,要說這些年顧禦洲早已把自己的性子磨平,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圓滑世故的商人。就是他已經從原石被千磨萬砺變成了一塊光滑閃耀的寶石,這種場合忽然鋒芒畢露才讓顧清澤訝異,并且警鈴大作。
“你怎麼回事?跟人餘董撒什麼邪火?”
“爸。關于顯越,方董、餘董、陳董,林董那兒你有指使過什麼嗎?”冷不丁的,顧禦洲來了這麼一句。
顧清澤蹙眉眯眼看了一眼顧禦洲,剛剛餘董給小宋丢了面,顧禦洲立刻給了餘董臉色看。
這讓他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懷疑剛剛他們冷落排擠小宋是我指使的?”
他說着火氣有點上來,語調不自覺地提升。
顧禦洲面色冷肅,說:“不是您就好。以後也别針對她。”
顧清澤臉色不悅,跟顧母李隽女士對視了一眼,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犀利地審視着顧禦洲道:“嗬,我針對她?”
“我就是太大度了沒針對她!當初借着你起來的宋家,我們一困難她就分手,你都被他搞成什麼樣了?就算老子現在針對她又怎麼樣?”
更何況他沒有!他氣得都後悔自己沒針對她!
“我就對她使了個眼神,你就這麼生氣?”他氣得臉色漲紅,噼裡啪啦如同數米長的鞭炮一頓瘋狂輸出,“我當年是怎麼為了你賣老臉的?賣了多少次老臉,老子就沒有生氣的資格嗎?”
李隽女士撫了撫他的脊背,瞥了眼正在朝他們這邊望過來的方太太,道:“好了好了,禦洲别惹你爸生氣。老公,你聲音低點。”
顧禦洲面對顧清澤的暴跳如雷,眉毛都沒跳一下,心平氣和地說:“從前求您的事兒,算我的。但,她想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他不再跟父母多說什麼,轉身往甲闆方向走去。
兩人倒吸一口涼氣,愣住。
李隽跟顧清澤對視了一眼,如臨大敵,要是不問個清楚,他們如坐針氈。李隽不放心地追了上去,憂心忡忡地問:“兒子,你不會還放不下吧?”
走廊裡隻點了昏暗的壁燈,他的臉半隐匿在陰影裡,淡漠地道:“您多慮了。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