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晝點點頭,表示的确不認識。
“像是他的手下。”
撇得一幹二淨。
凜冬手臂撐在腿上,身體前傾,注視着夏晝,灰藍色的瞳孔像是一台專業打假的掃描儀,正在掃描一幅剛買來的極其昂貴的藝術品,找出瑕疵,即可判定其為赝品。
巨大的壓迫感使得夏晝往後靠了一點,呼吸都滞住了。
“你确定你說的是真話?”九個字像在雪地裡拉小提琴,演奏一曲《野蜂飛舞》,每個音符活潑明快,又混合着冰雪的清涼。
“百分之百真話,我讨厭說謊。”
夏晝躲避他的審視,目光巡視着三張照片,到了第三張時,臉上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凜冬瞬間捕捉到了,身體再度往前了幾寸,聲音比先前輕柔不少,仿佛怕驚擾到對方的回憶:
“你想到什麼了?”
夏晝指着自評分最高的第三張照片,語驚四座:“不過,他倒是給了我一樣東西。”
聞聲,鈴蘭和雷大妞同時往前了一步。
“在哪裡?”凜冬一隻手往後懸停在空中,目光死死鎖住了夏晝。
夏晝被三人包圍了,哆嗦了一下:“給的一張名片,我放家裡了。”
趁着凜冬沉思,她快速試探道:“不然,我回去拿?”
凜冬不給機會,扭頭交代,“鈴蘭,你去一趟。”
鈴蘭二話不說,利落地轉身出門。
凜冬也跟着起了身,掏出手機往吧台走,挑了一把胡桃木高腳吧台椅上坐下,一隻長腿落在地闆上,像一個拍攝手機廣告的模特。
這位凜處長一離開身邊,夏晝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她往沙發上一靠,思忖道,鈴蘭都不問我放在哪裡,就直接去麼?那不得把我房間翻得亂七八糟?
雷大妞還站在原地沒動,趴在沙發靠背,低頭附耳說,“放心,鈴蘭出馬,根本不需要翻你的東西。”
夏晝訝異地眨了眨眼,先不說鈴蘭多厲害,雷大妞這麼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能讀心。
一會,凜冬收起手機,回到沙發前:“在調查結果出來前,你暫時住在這裡。”
“哈?不是說很快的嗎?”夏晝看向當事人雷大妞,雷大妞轉身去了吧台,背對他們,取下了粉色杯子,假裝口渴要灌水。
夏晝小聲喃喃道:“果然,什麼國安、中情局的話都不能信。”
凜冬替手下回收了這句吐槽,剛準備伸手收回茶幾上的照片,就聽到夏晝問:“這幾張照片哪來的?可以給我一份嗎?”
凜冬頓住手,面無表情地問:“你要照片是為了——”
“也沒什麼,就是作個紀念。”夏晝眯着眼,假意輕松地搖晃身體:“畢竟我第一次被國安帶走,是因為這個人嘛。”
我的小皮影,看你到時候怎麼感謝我。
“作紀念……這個理由不錯。”凜冬這回沒拒絕,剛松開手,照片就進了夏晝的口袋。
剛剛被請出門時,夏晝從衣帽架上拎了一件長款灰色針織衫,有兩個大口袋,這會派上用場。
凜冬空着手踱向了窗邊,窗外漆黑一片,連路燈都沒有一盞。
這時,小麻雀拎着兩大袋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夏小姐,現在開始,我來照顧你。這裡有吃有喝有睡,局域網可以看電視、打遊戲,除了不能對外聯系、不能走出這棟樓,您都可以享受度假般的生活。”
小麻雀将袋子放到單人沙發上,随後湊到夏晝的耳邊,“友情提示,除了浴室,其它地方都有錄音噢。”
“……多嘴。”雷大妞粗壯的手臂拎起小麻雀的後頸,手掌狠搓着她的小臉蛋,搓得通紅。小麻雀轉手在他的鎖骨上重重一捏。
“哎喲,我操——”雷大妞疼得立馬松開了手,小麻雀靈活地逃開了。
這兩個人一定是特偵處的開心果吧,夏晝想道,但關于享受度假般的生活,她還離不開一樣東西:“我還需要能炒股的網絡。”
“炒股?”雷大妞停下和小麻雀搏鬥的動作,眼睛比燈泡還亮,“你也炒股?同道中人呐,你虧慘了吧?虧多少了今年?”
“虧?”夏晝抱着胸,一臉高傲:“我今年淨值翻了——”
她故意停頓,伸出一隻手,比了個OK的手勢。
“3%?”雷大妞走過去。
夏晝搖了搖頭,加重手勢力度。
“别告訴我30%。”雷大妞即将暴走,敢情自己虧的30%到了這位夏小姐手裡。
夏晝遺憾地吐了口氣,“你真是太看不起我了。”
聽到這,看夜景的凜冬也忍不住扭頭看了過去。
被柔軟針織長衫包裹的夏晝站在一盞釣魚落地燈下,微微仰起下巴,金色光暈如輕紗罩在身上,宛若舞台上謝幕的舞蹈演員。
那張整晚都緊張不已的臉上,第一次展現出了與衆不同的驕傲與清高。
“夏小姐說的是3倍!大妞啊大妞!就你那K線圖都看不懂的水平,還去炒股……”小麻雀的拍着雷大妞壯實的肩膀,奮力嘲諷道。
“???3倍?”雷大妞不信。
下一秒,夏晝高傲的下巴如鍘刀落地,壓得雷大妞差點當場跪了下來。為了撐住自己的脊梁骨,他雙手死死按在沙發扶手上,正好近距離觀察夏晝的模樣。
身高嘛,最多一米七,瘦的跟麻杆似的,頭小,整張臉還沒他巴掌大,大小姐氣質倒是有幾分,但跟炒股也完全不沾邊呐。
隻有一種可能。
他湊上去,壓低聲音問:“難道你就是傳說中,萬中無一的高手?”
凜冬:“……”
這句話雷大妞也曾對自己說過,怎麼這麼快就易主了?
更可氣的是,夏晝好似故意的,走到窗戶邊,離凜冬一米遠時停住,十根手指彈鋼琴似比劃:“低調低調,我不喜歡過于張揚,搞得興師動衆的。”
“?”這是在諷刺自己興師動衆?凜冬冷哼了一聲,有機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興師動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雷大妞自作主張拿來一台筆記本電腦,坐到餐桌前,噼裡啪啦敲着鍵盤。
兩分鐘後他攤開手掌,喊來夏晝:“設置好了!”
夏晝沒客氣,當場下載了兩個交易軟件。
打開其中一個,紅紅綠綠的K線圖令人眼花缭亂,雷大妞指着電腦屏幕,粗聲粗氣地喊:“紅的漲綠的跌,這個我知道。”
“這是常識!我都知道!”小麻雀看熱鬧不嫌事大。
雷大妞不理會,作低姿态:“夏小姐,您要是不累,先教我個怎麼找賣點?畢竟明天開盤了。”
“叫我夏晝就行。”
接下來,夏晝大方地展示了一把什麼叫做基礎技術分析。
凜冬眸色由藍轉黑,三顆湊成心形的腦袋過于刺目,到最後自己成了多餘的人,好在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他,對炒股賺錢根本沒興趣。
既然最重要的審訊環節結束了,他便丢下“不務正業”的三人,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