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挂斷,身邊冷不丁傳來一句:“記住該說的,不該說的。”
夏晝“噢”了一聲。
居然沒反駁。
凜冬終于正眼看她,隻見她的手指懸停在一個對話框上,密密麻麻的一溜未接語音、未接視頻通話,遲遲不點回撥。
他并不想偷窺,奈何眼睛太好,看到了對話框頂端的“高原”二字。
很快,夏晝洩了氣,選擇了語音通話,但對方很快挂斷了。
視頻通話的界面亮了。
夏晝偏頭看凜冬,凜冬毫不在意似地,繼續看平闆。
“接吧。夏晝姐。”小麻雀瞅着那張俊臉皺眉頭,都覺得心疼,“我們就當沒聽到,嘿嘿。”
視頻等待超時,很快撥來了第二個。
夏晝無奈地接通,把手機擡高,讓攝像頭對準自己。高原的臉出現那一刻,夏晝慌亂地将手指壓在唇邊,示意她現在不太方便聊天。
“小晝。究竟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被帶走?”
也許是壓抑了很久,高原還是連珠炮問起來,不過情緒尚算穩定。
夏晝盡量笑得自然些,“沒什麼。不是查我,放心吧。”
“我擔心死你了,整整三天沒睡覺。”
聽到揚聲器傳來這句話,凜冬将手臂壓在車窗上,幾根手指扶住額頭,不會真有人信這樣的鬼話吧。
還真有人信。
夏晝焦急而心疼:“那你現在趕快去休息,等你醒了,我們再通話。”
“……”凜冬無言以對。
安撫完高原,夏晝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掏空了,靠在松軟的頭枕上歇口氣,情緒有些低落。
但很快夏晝又打起了精神,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預約美發、美容、肩頸按摩、股票投資沙龍、讀書會,甚至是近日火爆全城的國漫展覽,都是安排在夜晚。
凜冬抿了抿唇,看起來,這位夏小姐夜生活相當豐富。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夏晝才放下發熱的手機。
“你可真忙。”
凜冬淡淡地說,這一路就光聽夏晝打電話了。
小麻雀眼珠子骨碌一轉,怎麼老大的語氣聽起來這麼不是滋味呢。
“不不不,凜處長更忙。”
凜冬臉上掠過一陣痙攣,夏晝無辜地聳了聳肩。
光天化日下,車子就這樣開進夏晝的小區,還是挺惹人注目的。尤其是剛好站在門崗查勤的保安隊長,見到這輛車有一種遇見大明星的感覺,追着車看。
這個小區不大,名字倒是挺唬人,叫“榮公館”,這裡本地人偏多,因為坐落在比較繁華的老城區,房價也是居高不下。
看到夏晝從車上下來,保安隊長叉着腰笑:“這個老趙,天天來這跟我扯犢子。被我說中了吧,夏晝果然是跟有錢朋友去玩了。”
“啧啧啧,我要是能開一次這樣的車就好了。”
夜晚七點,夏城的夜生活剛剛開始,城西街燈紅酒綠。一間名為“傾城”的清吧門口,皮影把許久未見的夏晝抱了個滿懷。
“夏寶!你好香!”
“皮寶,我有好東西給你。”
兩姐妹摟着肩進了酒吧。
“皮影,皮氏藝術集團的小女兒,25歲。”特偵處會議室一塊巨大的透明闆上,激光燈照在一張彩色單人照上,“三十年前,皮氏還隻是一個小畫廊,後來有了門路專門收購國内外的古董畫倒賣,賺了大錢,現在集團主要是舉辦畫展和藝術設計。另外,皮影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
沿着這條斜線,藍色激光點射到一張合影上,一男一女并肩站着,面容有幾分相像。
“我的媽呀,太帥了,我自以為我哥的氣質已經天下無敵了,沒想到還有比我哥出彩的。”酒吧舞台上,一個薩克斯演奏家正在一首浪漫風的爵士樂,皮影和夏晝縮在角落的沙發裡,手裡來回倒騰三張可貴的照片。
“太可惜了,夏寶。你沒留聯系方式。”說這句話時,皮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
“就算留了,咱還能冒昧去聯系人家嘛。”
“哥哥皮靖,是皮氏集團的藝術總監,今年32歲。”鈴蘭稍一停頓,小麻雀便鑽了個空子,“我想起來了,被稱為藝術全才的那位!”
皮靖身材削瘦,長發披肩,面龐清秀,頗有幾分藝術家的風流氣質。但他是實打實的高材生,畢業于西古國最知名的藝術學院,還獲得過學院史上最高榮譽。
“對,未婚。”鈴蘭肯定道。
“——我哥最近又被我姐逼婚了,我哥都不敢回家了,笑死我了。”皮影随着音樂扭動着身體。夏晝嘬了一口高腳杯内的雞尾酒,疑惑道:“靖哥為什麼不找女朋友呢?他那麼優秀,大把人喜歡吧。”
“誰知道,也許有白月光吧,反正問他他也不說。”
鈴蘭走向黑闆另一側,繼續說:“大姐皮筝跟他們年齡相差較大,45歲,十年前就挑起了集團董事長的大梁。皮老夫婦退居幕後,三年前已經定居海外。”
辦公桌前幾個人跟聽八卦似的,聽得津津有味。
随後激光點原路返回,回到皮影,又沿着“大學同學兼閨蜜”幾個字,回到了透明闆的中心人物——成年後的夏晝。
夏晝頭頂是高雲夫妻,再往上是兩張黑白照,夏晝的親生父母:夏民天、白頌娟。夏民天沉穩不凡,白頌娟則端莊高貴,很明顯夏晝繼承了夫妻二人的氣質。
遺憾的是,十年前那場震驚全國的白晝大廈慘案,至今懸而未破,而當年負責這個案件的刑偵隊長也引咎辭職了。
想到這,凜冬眉間布滿疑雲。
媒體到現在還時不時把這起案件拎出來沖沖業績,還有一些更是追逐夏晝的蹤影。
前幾天洛城機場恐襲的國際新聞出現了夏晝的身影,被媒體拿來大做文章,說她為了逃避債務,早就移民到了太古國,而且靠的是父母偷偷留下的巨額财富。
凜冬目光一掃,掃至夏晝右邊的文字——男友高原,用的是洛城一家财富雜志的采訪照片,33歲混到這個地步,算是年輕有為。
不過,這張臉貌似有那麼一丁點眼熟。
說完人物關系,鈴蘭見大家都沒問題,總結道:“夏晝沒有上班,社會關系十分簡單,對我們即将實施的計劃而言,是件好事。”
“那就讓它變得更簡單一些。”凜冬站起身,丢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擡着手腕走出了會議室。
“什麼意思哦?”小麻雀問。
雷大妞站起身,活動身骨,“動動你的麻雀腦。”
“喂!你找死啊!”小麻雀撲到雷大妞的背上,鎖他的喉嚨。
鈴蘭冷靜地注視着透明闆上的數張照片,陷入了沉思。
九點鐘,兩姐妹攙扶着對方出了酒吧大門,但并沒有離開,站在五彩斑斓的“傾城”燈下竊竊私語,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興許是喝了一點酒,夏晝的情緒忽地不太穩定,趴在皮影肩膀上,“皮寶,沒有你我怎麼辦?”
這句話夏晝問過很多次,而皮影也答過很多次。
“放心,夏寶。你永遠都會有我。”
“謝謝你,皮寶。”夏晝摟緊皮影,鼻子紅紅的。
遠處一輛銀色的阿斯頓馬丁跑車内,一個男人将夏晝挂着淚的臉收入眼底。
他不禁回憶起十年前,在夏家葬禮上,一襲黑裙,胸前别着白花,才15歲的夏晝抱着兩個黑白遺像,被一群債權人圍攻,她瘦弱的雙臂倔強地抱住遺像,嘴唇緊抿着,臉因為用力而露出清晰的下颌線,眼裡既沒有悲痛,也沒有恐懼,那是一種要複仇的堅定。
那一幕猶如一把槍,正中他的眉心。
“夏晝,你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