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眼睛一眨,虹膜倏忽變了,如一條剛從冬眠裡蘇醒,便遇上獵物的蛇,明明是滿眼的興奮,實則展現的是常年以來養成的伺機而動的謹慎和冷靜。
夏晝有一句話沒說錯,他喜歡的是反抗的人,那會使他興奮,更加有征服欲。既然自己在夏晝面前保留了近一個月的神秘感,在這一刻被強行打破,那他就不能這麼算了。
他要連本帶利地跟她算這筆賬。
“你确定你想知道上述問題的答案?夏小姐,恐怕不是你能接受的。”
凜冬猛地抓住夏晝的手腕,目光灼熱,一秒鐘變回那個手握重權的将軍,在混戰中抓到一個敵國的俘虜,哪怕為所欲為也沒人敢說些什麼。
夏晝呼吸一滞,什麼答案是自己無法接受的?
凜冬勢在必得的自信使得夏晝有些驚慌失措,就像處于小時候玩過的一個遊戲裡,是拿到赢得的戰利品收兵回營,還是帶着這些籌碼繼續向前,一旦失敗便會一無所有。
小女子能屈能伸,既然大飽眼福,不如——
夏晝用被掐得麻木的手腕推拒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放開我,我不想聽。”
她選擇收兵回營。
“不想聽……那麼……”凜冬聽話地松開手,下一秒大拇指和食指卻鉗住了夏晝滾燙的臉頰,逼迫對方靠近自己:“你知道用這種方式看到我的臉,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夏晝渾身血液倒流,睫毛抖得像是兩根壞了的雨刷,咬着牙問:“你想做什麼?”
實則心裡想的是:月圓之夜,殺人滅口?
凜冬的臉微微向右偏了一寸,高聳的鼻梁和淺紫色唇瓣擦着夏晝的臉頰和耳廓而過,暧昧地摩挲了半秒,才開口:“你會知道的。”
話音剛落,他蓦地将夏晝扛起,沿着樓梯快步下樓。
“放我下來,我要吐出來了!”忽然的失重使得夏晝天旋地轉,瘋狂捶打着凜冬的肩膀,可那堅硬如鐵的背脊卻紋絲不動,跟随着快速律動的長腿,不知道前往何方。
·
第二天,夏晝睡到上午十點才醒,頭疼得要命。
高雲把溫熱的小米粥端到餐桌上,嘴裡念叨着:“你這孩子,怎麼開始好酒了,也不知道跟誰去喝酒了,清早五點鐘我和老趙聽到門鈴響,打開門看到你趴在門口的牆上。”
“醉醺醺的。”老趙補充道。
夏晝按着太陽穴,腦海裡時不時閃過一張英俊的臉,昨晚那個混蛋在樓道裡扛着她下了樓,經過了噴泉池,再然後去了哪裡?似乎是……山頂?
原本以為會被抛屍野外,可後來他們好像是進了一個雪白的“山洞”。
夏晝懊惱地給太陽穴加重力度,後悔昨晚喝太多了,連去了哪,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貌似有那麼一句“未婚妻和女朋友不同”,但這種話更像是夢裡的話。
因為凜冬那個混蛋是不可能說的。
吃完早餐,夏晝又在床上躺了一天,到了晚上終于沒那麼頭痛,夏晝決定忘記前一晚的事,出去透透氣,便選擇了清靜的秋橙書店。
秋橙很意外夏晝的到來,因為此時天氣并不好,店外狂風大作,要下暴雨的樣子。
秋橙親手給她沖了一杯拿鐵,調侃道:“還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呢,月亮都見不到咯。”
夏晝笑了起來,坐了不到十分鐘,果然下起了大雨,店裡的顧客隻剩下她一個人,秋橙忙完手頭上的事,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了她的對面。
大雨敲擊着透明玻璃,一排排彩色的書橙泡染在橙黃溫暖的燈下,兩人坐在閱讀椅上,天南地北地聊,一緻認為相見恨晚,并決定以後以小名相稱。
直到聊到婚姻的話題,夏晝的眸子一下變得冷淡,她抿了一口早已冰涼的拿鐵,擡起眼皮:“我沒有結婚的打算。”
秋橙一驚,夏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異常冷靜,就像是在說一個堅持多年的決定。自己離婚後,也加入了不婚主義的行列,是因為她明白,婚姻對女人來說不是必需品,更不是人生的終極追求。
可夏晝給她帶來的感覺是,不需要婚姻不是因為有其他追求,而是從始至終她都不相信……愛。
秋橙幾乎可以肯定,夏晝是個有很多故事的女孩。
“橙子,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夏晝站起身,将搭在凳子上的橙色風衣套在身上,揚着臉,沖意猶未盡的秋橙抱歉一笑。
“沒關系的,小晝,以後常來。”
秋橙送夏晝到門口,将一把印着店内LOGO的傘塞到她的手中,和她揮手告别。
清瘦的身體被裹在長長的風衣中,随後消失在大雨裡。
秋橙在門口呆立了很久,關上玻璃門前,望見雨霧裡一個穿着黑色雨衣的高大男人,朝着夏晝的方向走去。
之所以注意到這個男人,是因為他身長奇高,穿着一雙黑色羅馬戰靴,再加上雨衣的帽尖,估計得有兩米了。北方也不是見不到兩米高的人,但在這樣的雨夜,伴随着陰冷潮濕黑暗,氛圍感太強,令人浮想聯翩。
秋橙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鑽進了書店。
因為前一晚的宿醉,夏晝沒開車,打車去的書店,書店離環球嘉園很遠,離榮公館卻很近,她決定今晚回榮公館住,給高雲打了個電話,高雲囑咐她記得反鎖門。
雨很大,行人匆匆的腳步聲被雨聲掩蓋住了,夏晝總感覺身後有人跟着,幾次裝作不經意的回頭,都能見到一個穿着雨衣的高個子男人,臉完全隐在了雨衣帽裡。
路上人來人往,車流量也不小,不至于敢做壞事吧。
夏晝心裡打着鼓,一隻手插在風衣兜裡,緊攥着手機,都怪自己那麼魯莽,非要把報警器摔壞了。
在拐進榮公館的最後一段路,夏晝發現那個人還跟着,前面就是保安崗亭,也許保安隊長就在值夜班。夏晝小跑起來,管不上新買的皮鞋泡在髒污的雨水裡。
跑到保安崗亭,裡面亮着燈,卻空無一人。
夏晝心裡一驚,快速刷臉進去,保安不在,但門禁肯定能把那個男人擋在外面,哪知鐵門關上的最後一秒,身後的男人如閃電般晃到了她的一側,長臂将她的肩膀一攬,攬到了崗亭的塑料屋檐下。
雨點噼裡啪啦地在屋檐上歡快地蹦跶,然後落在男人的雨衣上。
就在夏晝想要尖叫時,眼前閃過一道冷冽的銀光,耳邊卻傳來熟悉略帶喜悅的惡魔般的低語——
“Miss Xia,It's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