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董接了個電話,情緒不太對,一個人去了天台。我有些擔心,白總,要不上去看看吧。”
白頌娟反應有些奇怪,她先是呆滞了兩秒鐘,然後側身握住了夏晝的手,湊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随後頭也不回地跟着杜皖穿過宴會廳:“走吧,一起上去。”
看到這,凜冬眉頭深鎖,夏晝和白頌娟的私人對話都是記者朋友、主桌鄰座和杜皖零零散散的口供拼湊出來的情節,并不一定完全真實,但夏晝拍下了雅頓先生三千萬的私享體驗是記錄在案的。
到底是自己想去,還是想要送人?
如果是送人,又是給誰?
還有,夏民聽接聽的電話來自未知号碼,時間隻有二十秒。二十秒,夠對方說上四五句話了,究竟說了什麼,到現在也是個謎。
凜冬想不出來答案,繼續往下看,接下來的天台慘案都是杜皖一個人的口供,凜冬先在腦海裡給它的真實性打了個大大的問号。
杜皖跟着白頌娟上天台後,夏民天站在“白晝集團”四個大字的燈牌邊,手指夾着煙,另一隻手不斷翻着手機,情緒有些焦躁。
樓梯口,白頌娟按住杜皖。
“小杜,你在這裡等我,等會可能需要你幫忙。”
說罷,白頌娟就走向了夏民天,兩人的身影籠罩在燈牌的陰影下,從動作來看,白頌娟是在安撫夏民天。
這天夜晚,天氣悶熱,天台一點風都沒有。
穿着西服的杜皖站在原地等着,心裡十分不安,渾身熱得煩躁,雙目直勾勾地看着面對面站的兩夫妻,夏民天一米八的大個子,白頌娟比他矮一個頭,仰頭看着他,兩隻手緊緊抓着他的一隻手臂,眼角有亮晶晶的東西。
随着時間的流逝,杜皖感覺事情應該很嚴重,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搬救兵,比如找副董事長或是陳儒生,他拿出手機剛想打開通訊錄,就聽到窸窸窣窣的石子滾落聲。
他擡眼望去,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夏民天就躍到了水泥台,縱身一跳——
白頌娟急着用手去抓,但抓了一個空。
杜皖怖栗,頓了好幾秒才沖過去,誰知他還沒到水泥台邊,白頌娟也一個翻身躍了下去。
杜皖徹底傻了眼,站在離水泥台半米的位置,渾身僵硬,隻有嗓子眼能動:
“救、救命呐——”
看完杜皖的筆錄,凜冬脊背發涼,杜皖的整套口供很流暢,但有兩個疑點。
白頌娟讓他等在一邊,說可能需要他幫忙,到底是要他來勸解夏民天和自己,還是作為堕樓的目擊證人。
第二個疑點,夏民天夫妻堕樓時間相差了三十秒,而不是他以為的十秒鐘,筆錄後也有解釋,他說夏董跳下去後,自己當時傻了,根本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天台的環境證據和技術鑒證也佐證了杜皖的筆錄,比如腳印隻采集到他們三個人的,以夏民天和白頌娟的腳印居多,地上的煙頭隻有夏民天的口水。水泥台攀爬殘留的微量皮屑也證實兩夫妻沒有受到外力推搡。
換言之,他們的确是主動跳下去的。
凜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通常筆錄和現場證據都是相互佐證的,但這裡特别像是給杜皖的口供配上照片,類似于作詞家作出了一首詞,再交給作曲家配曲。
既然是這樣,杜皖這個人有必要成為調查重點之一。
這些照片裡有一張拍到了事發前的夏晝,像白雪公主那般閃耀,剩下的都是事發時混亂的宴會廳,夏晝驚恐地拍打着玻璃,而後被人抱在懷裡安慰。
那個人正是陳儒生,陳儒生的臉寫滿了悲痛。
是悲痛,不是震驚,也不是震撼。
凜冬撫摸着紙上的小臉蛋,心緊緊揪了起來,親眼目睹最愛的父母先後堕樓,是什麼感受。
一定天都塌了。
他艱難地吞咽着口水,恨不得坐上一輛時光機,回到十一年前,沖到吃人的宴會廳去,保護那個命運一夜被改寫的可憐的女孩。